畢竟在座的人都知道,聞續斷可以完成從台長到局長的躍遷,其中多少有些常家的暗箱操作在。不過表面上來看,又會讓人誤以為是侯慶在給聞續斷鋪路。
好在聞續斷人不傻,他知道侯慶在常家面前也不過就是個單打獨鬥的孤狼,所以他很懂應該在什麼時機讨好什麼人。
“哦,感動中國,三兒你也要上台演講吧?”常海覺得這事兒單純就挺有意思,“第一次上領獎台居然不是百花華表,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
這話一出口,聞續斷立刻用腿撞了一下坐在他身旁的範建國的腿。範建國帶着一臉謙虛的笑意:“這麼一說,常山最近忙,都還不知道吧。今年的華表獎頒獎典禮,定在初春,你導演的《無聲》已經确定是金獎了,我才剛從評委會那裡得到消息。”
常山琢磨着當官兒是真管用啊,當初自己再怎麼争取也争取不來的獎項,居然就這麼輕輕松松拿到了。不過因為這種方式拿到華表獎,他也開心不起來,仿佛在他的國家,電影已經成為了政治道具。
“哦。”常山有些失落地回應了一聲,“也挺好,最後拿個獎,不留遺憾。”
“事情都還沒有公開,我這不,提前說出來感覺讓常山沒了期待感啊,哈哈。”範建國明顯察覺到了常山的失落,他思索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我看了各位評委的評語,跟大家都特别感同身受,《無聲》确實是這個時代少有的佳作了,相當于吹哨人的感覺。在《無聲》之後,越來越多的導演和制片人選擇以現實事件為故事線,揭露社會上一些問題。用藝術來驚醒世人,在我看來就是偉大的。”
常山平靜地注視着範建國,想當初自己一門心思做導演的時候,一口一個“範叔”叫得親切極了,但他發現就算叫得再怎麼親近,對方也不會真的把他當回事兒。
今天之前,恐怕範建國都隻把常山當做老常家最不中用的逆子,今天之後,地位逆轉,範建國意識到了和常山之間的階級差距,跪舔的姿勢熟練得讓人發笑。
“我們常山磨練這麼多年,終于拍出來好的作品了。”常老爺子笑着說,“是不是因為拍了那部電影,心境也變了,覺得真想要為人民做些什麼,那首先還得是要有權力?哈哈哈。”
聞續斷和範建國同時跟着常老爺子一起假笑,在心底默默為當初瞧不起常山的自己捏了把冷汗。
常山隻覺得這個場景讓他感到窒息,他沒有笑,而是想要快點兒轉移話題:“對了我記得小韓是在聞局長手下吧?”
“韓建濤?”聞續斷點點頭,“是啊。”
“小韓今年家庭出了些變故,沒影響到他自己的工作态度吧。”常山問,“我還以為他會跟聞局長一塊兒來呢。”
“哦,哦對,我邀請他了。”聞續斷面不改色地說着謊,“但他說有别的安排。小韓工作态度非常好啊,大大小小的事,交給他,我放心。”
“小韓是個挺好的孩子。”常老爺子也開口肯定,“我還記得他小時候呢,那孩子打小就聽話,可是比常山有出息。”
“哈哈那是常部長對兒子太嚴格,其實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長處啊。”聞續斷舉起茶杯又放下,思考了一番,“要說今年,我還打算多多提拔小韓。雖說近親做出了違法行為就會影響到他的仕途,但我不能看着優秀的幹部為家庭變動而被埋沒。”
就等着這句話的常山很滿意地點點頭,看來自己隻要有了地位,即便是跟以前說一樣的話,效果也是大不相同。
送走了第二批人之後,第三批踩着飯點兒就來了。
常山看着出現在餐桌前的商陸,一時之間感覺有些跳戲。
“來了就留下吃飯,不是也不急着去别處嗎。你看看,常山和趙問荊都在這兒。”常老爺子還是一如既往喜歡商陸,特意把孩子拽到身邊,好吃好喝地喂着。
商陸就像是官二代家的傻兒子,毫不客氣地一通胡吃海塞,吃完還不忘抹抹嘴誇一句:“常叔兒您家都是誰做飯啊,怎麼家常菜都是飯館水平,太牛了。”
“這孩子說話還是這麼讓人愛聽!”常老爺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商陸的肩膀,“喜歡就常來吃,沒必要非等過年來。”
“我這不是……專程來吃新年這頓的嘛。過年前後我和薤白都在瞎忙,也不知道忙了個什麼,但沒空準備大餐,過節都少了儀式感。不過常叔兒這兒的年味兒就很足,一過年,就想到來這兒串門兒,也算是我們的過節方式了哈哈。”吃飽喝足的商陸放下碗筷,雲淡風輕地描述着他那些沉重的工作。
“我聽常山說你前陣子生了重病,已經痊愈了?”常老爺子關切地問。
“好了好了,我還被抓去醫院做了全身MRI呢。唉這事兒怎麼都傳到您這兒了,真不是什麼重病,感冒而已。”商陸摸了摸膝蓋。
“第一次聽說心肌炎是感冒的。”常山在旁邊吐槽,“你那天暈家裡,知不知道把薤白吓成什麼樣兒。”
萬萬沒想到會被點名的薤白,脖子一僵,不知道這種場合該說什麼。他第一次來常家串門,本以為常部長會是很有威嚴的那種幹部氣質,絕對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拉着商陸家長裡短的慈祥爺爺。所以提前準備的那套畢恭畢敬的說辭好像都排不上用場了,導緻薤白自從進了常家的大門,就表演起了端莊的啞巴。
商陸一聽這話,下意識地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薤白的腿:“也是,我剛剛說的話有點兒自以為是了,讓你擔心了,真的很抱歉。”
薤白紅着臉搖搖頭,端起飯碗拼命吃着白米飯。
“這就是你去年跟我介紹的那孩子吧,蒲薤白?”常老爺子這時才第一次認真看了看蒲薤白的臉,好像在那之前都自動忽略了,“長得可真帥啊。”
“那必須!”商陸一聽這話就來勁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那種。”
“薤白是做什麼工作的?”
薤白發現這個問題是直接問自己,看來這啞巴也是當不成了:“演……咳!咳咳咳……”
一個小時沒說話的副作用就是開口就被嗆到,薤白又着急又緊張,咳嗽到窒息,臉都憋紅了才好些。再次擡頭的時候,發現全桌人都緊張得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拿着手機的架勢像是要叫救護車,就連常青都走過來準備幫他做海姆立克急救了。
“咳出來了?喝口水順一下。”商陸幫薤白拍着背,把水給他端到嘴邊。
薤白推開商陸遞過來的水杯,執着地擡起頭對常老爺子說:“演員,我是做演員的。”
常老爺子大笑起來:“你别說,還真是挺有戲劇性的。天賦型演員啊。都拍過什麼電影嗎?”
“我那部《無聲》的第二個主演。”常山随口說着。
“還有最近大熱的那部《我從未來經過》,爸您不是也愛看嗎,忘了男主的臉了?”常海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笑着問。
常老爺子是真的才剛看出來薤白和劇裡的陸宇航長着一張臉,震驚得走近過去看了看:“還真的是……嗬!我可真是太喜歡那部電視劇了,我這一把年紀,都不怎麼看電視的人了,你這部電視劇又喚醒了我年輕時候急着回家看《上海灘》的記憶!”
“謝、謝謝喜歡哈哈,但是我就隻是個拍戲的,既不是編劇也不是導演。”薤白笑着說,“啊對了,商陸是這部電視劇的科學顧問呢,好多特效都是他做的。”
“你們這麼一說,确實啊,我看片頭曲裡是寫着你倆的名字。瞧我這反應速度,我看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是熟人!”常老爺子的開心不像假的,“這感覺好啊,電視上的人出現在我家裡,感覺是不一樣啊。明星就是明星,你們看看人家,長得多周正。”
一桌子糙漢同時盯緊蒲薤白,看了很長時間之後,紛紛點頭。
被盯得心裡發毛的薤白又不得不低下頭:“沒、沒那麼誇張……我沒有商陸的氣、氣場。”
“他有什麼氣場啊,傻吃傻樂的氣場嗎。”常山調侃了一句。
“主打一個松弛。”商陸也不介意,還要跟常山有來有回。
“哈哈誇兩句還不好意思了,你是少了點兒陸陸的那種松弛感,自信一點兒啊,擡起頭來,這麼好看為什麼低着頭。”常老爺子霸氣地命令着。
薤白被這句命令吓得擡起了頭,但眼神還盯着面前的那碗飯。
“行了爸,少說兩句吧,你看把孩子餓的,盯着米飯的眼睛都發直。”常海給薤白搭了個台階。
午飯就在這種閑聊的氣氛中結束,餐廳裡始終洋溢着歡快的氣氛,然後這個氣氛轉移到會客廳,常老爺子又詳細問了問薤白拍戲的事。一大家子都沒想到他們的老父親居然會對娛樂圈的工作感興趣,畢竟常山在娛樂圈這麼些年了,也沒聽他爹關心過他的工作。
看來還得是靠臉啊,薤白就仿佛給娛樂圈套上了一道光環。
“今天早上那個範建國不是說《無聲》拿了獎嗎?那是個什麼獎?”常老爺子聊着聊着突然提起這一茬。
商陸和薤白同時一驚,看向常山。
“華表獎。”常山冷笑了一聲,“他是最終評委,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那是說拍過那部電影的主角也都能拿獎?”常老爺子根本沒關心常山的心情,“那是不是陸陸和薤白也都有獎拿?”
常山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隻是說電影,沒說演員的事兒啊。”
“你看看你在娛樂圈都做了這麼些年導演了,退圈也不知道捧一捧你禦用的演員,好歹也讓他們拿幾個獎,這樣你走了,他們還能繼續在圈子裡接好劇本啊。”誰能想得到呢,娛樂圈的秩序被老爺子看得透透兒的,看來這些既定的規則在哪裡都通用。
常山無奈地點點頭:“我知道。但是我走了又怎麼了,反正我在的時候也都是商陸和問荊兩個人在背後運作。”
“他們兩個是用自身的能力,也許是智慧,也許是人脈,但這些都比不上名聲。我相信今後陸陸的名聲會越來越好,但是常山,你靠你的名聲推他一把,不是壞事。”老爺子把話說得非常直白,并且還非常自然地誇獎了一下趙問荊。
受寵若驚的趙問荊都不知道雙手應該放在哪兒,這就顯得商陸格外處事不驚。
“就是啊常總,那些金雞百花華表獎的最佳男演員獎呢,怎麼也得給我們個大滿貫吧。”商陸一本正經地說,“尤其是這次《我從未來經過》,要幾個獎那不過分吧。”
常山意識到商陸居然在利用自己的父親來控制自己,他都被氣笑了:“行,你等着,不就是想要獎嗎。我保證今年薤白拿獎拿到手軟,全球各處都有領獎台和活動,讓你一年見不到他幾天。”
商陸一聽這話突然就緊張起來了:“那我就隻能做薤白的貼身助理了。”
“嘿,公司還要不要了。”趙問荊也被商陸這句話驚得直接開口。
“你們……你們都冷靜一點兒,怎麼可能用一部電視劇拿這麼多獎呢。而且我今年要畢業了,論文還沒寫完,大概這半年娛樂活動會少很多。”薤白直接給上頭的大家潑了盆冷水。
迅速冷靜下來的幾個人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微微點頭。
“學業是一方面,事業是另一方面,這兩個不一定非要取舍。你看看這一屋子的人,各個都能給你争取到好資源。你要是覺得他們都不好用,那我去給你找找。”真正上頭的人是常老爺子,他說着,戴起老花鏡,掏出手機開始翻看聯絡人,“今天上午啊,那個範建國,就是特别有名的導演。他手裡肯定有資源,但那個人就是摳門兒,想不開,腦子太死性。我去給他開導開導,你等我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