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白在心裡醞釀幾番,在課本上的術語當中挑來選去,最後放棄,決定以自己的方式來傳達給商陸:“我不怪你。”
商陸的視線都仿佛顫抖了一下。
“我不怪你,而且我以你為傲。這世上有多少人能背對着把别人擊殺?我覺得你帥得沒邊兒啊。當時有多少人都束手無策,那些警察真的慫得一比,□□還在那兒含情脈脈搞得像是生離死别呢,隻有你,痛痛快快的一槍,直接解決問題。”薤白說着說着,雙眼放光,“你不是為了殺了他才開槍的,你是為了證明你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你可以讓混亂歸于平靜。”
“我……”商陸的眼中閃過淚光,“薤白……我……”
“我愛你。”薤白再次接過商陸的話,“我隻會變得比原來更愛你。這一整夜每分每秒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讓我更加确信這一點。跟着你一起大大方方走進敵人大本營,猶如入無人之境。用一把模型槍就能吓退□□大佬,還換了一把真槍!最後還來了一把現實主義的子彈拐彎,這事兒說出去簡直都是玄幻故事了!”
商陸哭笑不得地嘟囔了一聲:“什麼跟什麼啊,你居然喜歡刺激的。”
“哈哈,要隻是說喜歡刺激的,其實也不是,也不是,就是……我喜歡跟你一起,刺激的、平凡的,華麗的、平庸的,我都喜歡,隻要和你一起。”薤白說着說着就笑了,“說句很沒心沒肺的話,雖然傷亡了不少,但我竟然完全不覺得這一宿過得有多痛苦難耐。我大概也是挺瘋,還覺得挺有意思的。而且我深切理解了你确實不需要我的保護,你簡直牛逼壞了我的天,還有什麼是你辦不到的,不存在,要是有天你說你上天了我都覺得正常,會忍不住鼓掌的那種。”
哭笑不得變成又哭又笑,商陸的鼻涕泡都冒出來了,“你就逗我吧。”
“我沒逗你啊,我認真的。”薤白掰開商陸緊握的雙手,然後趴在他的腿上,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頭上,“一想到這麼牛的人居然是我老公,搞得我心态都要飄了,腦補自己舉着槍突突那些小混混,你就在背後給我撐腰。你知道嗎就在來東京之前,我都還是會忍不住擔心蔡曉萍的事,我擔心有人陷害你,怕你一個人招架不來,想着今後我一定要低調再低調。現在我完全不怕了,有什麼好怕的簡直了,你一個頂一個軍隊,咱倆一起,那就是一個航母。”
“哈哈……”商陸也笑出了聲,“你這一套一套的是在說相聲呢?都是從哪兒學來的啊。”
“從你那兒學來的啊。”薤白再次擡起頭來,對上商陸的視線,“貧嘴嘛,跟你學的。”
商陸瞬間明白了為什麼旁人看到他們都會說他們兩個越來越像,現在商陸自己也感受到了,他從薤白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種感覺像是靈魂正在照鏡子。
他從薤白身上看到的自己,是讓他都覺得美好的樣子。他知道那是因為薤白隻會看到自己身上的美好,然後下意識地去模仿着。他希望自己也能做到這一點,他希望自己可以複制薤白的那份宇宙無敵的堅強。
“薤白。”商陸捧起薤白的臉龐的雙手已經不再顫抖了,“沒有你我要怎麼活。”
“目前看來,沒有我你肯定活不下去了。”薤白同樣也擡手捧着商陸的臉,“我也是,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所以我們都要好好活。”
商陸笑着笑着又哭了,最後忍不住鑽進薤白懷裡痛哭起來,壓抑在心底的罪惡感随着哭聲而被釋放。
他知道宮野的家人肯定不會原諒他,他知道遵紀守法的人也肯定會唾棄他,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衆人的原諒。但是無所謂,他的愛人沒有怪他,于是他也原諒自己了。
大概人活在世,難免會做出一些無法得到諒解的舉動,會說出一些傷人的話,做出一些害人的事情,也許無心,也許有意,說了做了,就難以挽回了。那些難以挽回的事,既然發生了,就算了吧,早晚有一天要與自己和解的。
然後伴随着無數次與自己的和解,人才會從幼稚走向成熟,再從成熟走向幼稚,直至死亡。
就是這樣的人生。
兩個人喝幹了那兩杯兌了不少威士忌的愛爾蘭咖啡,又困又精神地在床上折騰了會兒。薤白是第一次見商陸這樣哭着上自己,樣子非但不滑稽,反而有點兒戳他萌點,結果高潮起來沒完沒了,直到睡着都不舍得放開。薤白摟着哭暈的商陸,抱着他也被他抱着,然後沉沉的睡去。
商陸是被熱醒的,他在夢裡夢到自己置身于火海,又熱又窒息,吓得他直接睜開眼,然後發現自己還在薤白的懷裡。
該說不說,真的好熱,而且感覺是薤白的皮膚在發燙。
商陸用搭在薤白腰上的右手摸了摸對方的背,發現果然是有點兒燙手,思維也就跟着清醒了不少。
說好的度假,結果前天到了東京兩個人就沒閑着,睡覺都沒睡滿過八小時,甚至從前天到現在的睡眠時間加在一起可能也沒到八個小時,這也就算了,半夜還又在街上跑步又在海裡遊泳的,距離鐵人三項就差個騎行了,但就算是真鐵人熬夜幹這些也撐不住啊,更别提他們普通人了。
商陸想要翻身起來去找體溫計,結果他完全忘了自己另外那隻被薤白壓得失去知覺的左胳膊,所以這一翻身,他不僅弄醒了薤白,還搞得自己差點兒脫臼。
迷迷糊糊的薤白在看到商陸咬着嘴唇以一種很不和諧地姿勢躺在床上的時候,還以為他是做了噩夢:“噩夢嗎?别怕,已經醒了。”
商陸搖了搖頭,指着自己的左手:“手,手感覺像是收不到信号的電視,全是雪花。”
“啊,對不起,是我壓着你睡着了嗎?”薤白想要爬起來,但渾身使不上力氣,所以掙紮半天也隻能側過身子,“看來縱欲過度是不健康,我這次不光是腰,全身都使不上勁兒了。”
“寶貝兒你那不是因為縱欲過度,”左手緩過來點兒的商陸趕快爬起來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體溫計,“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解釋,就是感冒了。”
“诶?我嗎?”薤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我都好多年沒感冒過了。”
這話是真的,自從和商陸開始交往,薤白就沒再因為感冒而發過燒。
商陸把體溫計給薤白夾在腋下,拉起被子給他蓋嚴實,很是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頭:“估計是過勞外加着涼,我記得你以前拍戲的時候就會因為這個感冒。”
“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五年前。”商陸掐指一算,然後露出懷念的笑容,“居然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你還記得嗎,我去你劇組探班,天冷所以給你帶了暖寶寶。晚上你回酒店的時候睡前貼在肚子上,結果低溫燙傷了,你居然傻乎乎的想用涼水給肚子降溫,就那麼感冒了。”
“你記得也太清楚了……”薤白當然也記得,他還記得那時自己之所以會做出那麼腦殘的行為完全就是因為夜裡太寂寞,突然很想商陸,所以才會腦抽一樣貼着商陸帶給他的暖寶寶入睡。
“哈哈那是當然了,轉天你還帶病去拍戲了,拍那個吊威亞的戲,也不知道是劇組太窮還是怎麼回事兒,用的吊威亞太廉價,給你大腿都磨破了。晚上我聽說你病了就不放心,跑到你酒店,還給你的腿上藥。”體溫計響起哔哔聲,商陸取出體溫計,看着上面顯示的數字,“39℃,不能硬抗了,我去給你拿退燒藥。”
薤白呆呆地看着商陸的背影,恍惚間感覺回到了五年前的商務酒店裡,他當然清楚地記得商陸半夜來看自己,還有給自己上藥的過程。
根本忘不了啊,因為傷的位置非常靠裡,所以商陸直接就把自己衣服都脫下來了,那個感覺薤白到現在都記得。
記憶中的商陸和此刻眼前的商陸漸漸重合,薤白恍恍惚惚地看着商陸拿着藥和水杯走回來的樣子。
“來,我喂你。”商陸坐在床邊抱起薤白,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然後把藥袋撕開,把粉末灑到水杯裡晃了晃。
“你給我上藥的時候,肯定看到了吧。”薤白紅着臉問,雖然也不懂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會臉紅,可能是因為發燒吧。
“嗯?”商陸把水杯端到薤白嘴邊,看着他全部喝下去才松了口氣,“看到什麼?”
“就……”薤白想要扯一扯被子下面的短褲,但尴尬地發現自己什麼也沒穿。
“哦,那肯定是看到了啊。”商陸輕聲笑了笑,放下水杯,讓薤白重新躺好,“而且你當時……估計是我碰到你的傷口的時候吧,你疼得直哼哼。那感覺可真是……”
“真是什麼?”薤白實在想知道,因為那時候他們兩個還隻是普通朋友。
商陸為了掩飾難為情,所以深呼吸了一下,才敢繼續說,“我當時……硬了。”
薤白震驚得瞪起眼睛。
“呵,就是這麼沒出息。”商陸偷偷看了看薤白的反應,然後繼續,“等你睡着之後我就去廁所自行解決了。”
薤白不知該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好像是初戀又來了一遍,又得意又害羞:“真的嗎?你怎麼不叫醒我呢?”
“叫醒你幹什麼啊,叫醒你一起來二人轉嗎,還叫醒你……”商陸也感覺臉頰發燙,“我那時還堅信自己直得一筆,哪知道其實我彎得跟個曼德博集合一樣。”
“我大概是燒糊塗了,感覺你好像在說中文,但我又有聽不懂的單詞……”薤白用被子擋住半張臉。
“不過既然你提起來了,”商陸看了眼薤白,猶猶豫豫地說,“萬一我當時真的叫醒你了,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但是萬一,我沒控制住,叫醒你了的話,你會……你會反感嗎?會從那之後再也不理我了嗎。”
“是哦,可能會。”
“……哦,”商陸耷拉着腦袋,“那幸好我當時思維正常。”
薤白憨憨地笑了兩聲:“但是還有可能,我不會拒絕你,應該是那種既開心又失落的感覺吧。”
“這麼複雜嗎。但是……不該是生氣嗎!?我們當時就是普通朋友啊,你把我當朋友,我卻對你有反應,這完全應該是生氣啊。”
“氣不起來啊,我當時就已經在喜歡你的路上了……所以開心大概是因為意識到你也有可能喜歡我,失落是因為你也不過就是個意志力不堅定的普通男人。”
商陸為自己當初的理智高呼萬歲,又為薤白的坦白感動不已:“幸好我當時沒做任何出格的舉動。”
“其實我覺得,無論重複多少次,你一定都不會做出格的舉動的,畢竟事實證明你不是普通人,在滿足欲望之前,你總是會先衡量正誤,所做的事情都是你認為正确的。”薤白伸出手捏着商陸的手指,“所以我才應該慶幸,幸好我遇見了這樣的你。”
商陸默默地回到被窩裡,把薤白摟入懷中親了親:“那我也要說,幸好我遇到了這樣的你,願意包容這樣的我。其實我有很多意志力不堅定的時候吧,第一次親你的時候,第一次正式接吻的時候,沒有哪次是時機恰好的,全都是因為我沒忍住,實在忍不住了。”
“那我謝謝你沒忍住,不然我還要等多久才能有勇氣從倒黴的過去裡逃出來,簡直不敢想。”薤白蹭了蹭商陸的胸膛,“不過你現在也不用忍了,我就喜歡看你在我面前失去理智、放縱欲望的樣子。尤其是,你在别人面前都是很酷的天才霸總形象,在我這兒就會又哭又鬧又傻笑,做的時候偶爾還會控制不住聲音……”
“别、别說了。”商陸感覺理智正在和自己說再見了。
薤白心滿意足地笑了兩聲,昂起頭向上竄了竄,嘴貼着商陸的嘴唇,低聲誘惑道:“想不想試試40℃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