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白被這架勢搞得一頭霧水，很是不解地問商陸：“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看這裡的衣服很帥，想給你買幾套，反正這個季度的衣服還沒買多少。”商陸笑着回答。

陽起石在旁邊聽得有些抓狂：“怎麼回事兒，你還真就隻是為了給小白買衣服？就隻是買衣服？”

“重要的就隻是買衣服，其他都是順帶的。”商陸拿過薤白手中的薯條盒子，“試穿看看吧，這個風格的衣服你還沒穿過呢，不喜歡嗎？”

薤白茫然地看着這些夾克、牛仔褲，“喜歡還是喜歡的……但不是說好了以後都不要買太奢侈的衣服了嗎，我衣服夠穿了。”

“每年每個季度都有新的設計，衣服怎麼還有夠不夠一說了。”商陸把皮夾克披在薤白肩頭，“你就當是我想看，你穿給我看。”

對商陸這句話毫無抵抗力的薤白配合地換上了一身新裝，從試衣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導購、設計師和店經理先商陸一步把薤白捧上了天：“哇！太合适了！果然是盡顯您的身形啊，這修長的腿，這結實的臂膀，還有協調的腰身，果然高級定制就是要穿在您這樣的人身上啊！”

無論何時都對日本銷售這股子熱情感到無所适從的薤白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他看向商陸：“和、和我平時穿的衣服好不一樣，好看嗎？”

商陸腦子裡已經不受控制的開始成人小劇場了，他想象着薤白這身夾克衫牛仔褲下面是空心的、沒有小背心也沒有内褲的樣子，突然又覺得頭腦發暈、臉頰發燙。他立刻捂住鼻子，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點頭說：“好看，今天就穿着這一身，可以嗎？”

陽起石在旁邊一臉鄙視地盯着商陸：“你控制着點兒，這還是在外面呢。”

“哈哈看來商社長也很中意！”店經理非常有眼力，立刻給設計師使眼色，“要是湊成情侶裝的話，那就更為亮眼了！”

設計師和導購對視着點點頭，跑着去取來一套和薤白身上那一身略有不同、但設計風格十分接近的衣服。

商陸還沒來及拒絕，薤白就雙眼放光地推着他進試衣間：“我也想看你穿，你也穿給我看。”

這場小情侶的換裝遊戲就這麼離奇地展開。陽起石不耐煩地坐在一旁看都懶得看，隻顧着吃薤白帶來的炸薯條和零食，不過雅樹看得倒是開心，說感覺像是看show場的後台更衣室。

折騰了幾輪下來，定下了幾套衣服，不管生意談沒談成，反正薤白是被哄得很開心。商陸将信用卡遞給導購，等待結賬的那會兒功夫，店經理和商陸抓緊攀談着。

“商社長在經營的光影傳媒我也有所耳聞，K2就是貴社的簽約樂隊吧，我非常喜歡他們的歌曲，一直很期待他們這次巡演。”店經理開始打感情牌，“實不相瞞，其實當初弊社的宣傳部考慮過讓日本藝人來做亞洲代言，但社長是美國人，想在這邊打造純美國的形象。可惜和那些廣為人知的奢侈品牌不同，TF還很年輕，廣告打得不夠高調，宣傳方面也沒有盡力。

“這樣下去TF在東京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微弱，在全日本開分店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所以我們一直考慮要和本地的廣告商合作。其實找了很多廣告公司，但談得都不盡人意，可能是思維方式不同，感覺合作很困難。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一家廣告公司的人找上門，說不合作就鬧翻，說我們違法占用他們的私有地，要求我們立刻轉讓。

“我們的法律顧問說我們的這棟樓是租賃，如果原本土地所有權的人說不想讓我們繼續租，從法律上來講是不可行的。但如果我們租賃這棟樓的時候并沒有争取到土地所有者的同意，那我們就是違法占用，需要大筆賠償。繼續深究下去，發現我們隻是被敲竹杠了。”

連一知半解都聽不懂的薤白呆呆地看着身旁的商陸，而商陸面色平靜，臉上也似笑非笑，隻是對經理慢慢點頭，然後朝陽起石那邊指了指：“陽先生精通這些，你們可以再定一場會議。”

“好的好的，實在是冒昧了，不知道陽社長這周之内有沒有空呢。”經理這就已經打算提上日程了。

陽起石稍稍别頭示意雅樹那邊：“詳細就和這位橫山來定吧。”

店經理和雅樹到一旁去研究具體時間的時候，陽起石靠到商陸耳邊輕聲說：“你怎麼這麼有把握可以把店經理直接拉攏過來？”

“沒把握，但總得試試看。陽總在這邊兒跟道上的人博弈久了，思維也被同化，動不動就講仁義、談情分。可實際上關系都是通過利益捆綁的。對孤立無援的TF來說，在這邊開店明顯就是為了打通日本市場，知道這一點就很好辦了，我們隻需要幫他們，于是他們有了自己人，我們也有了未來的合作機會。況且用下三濫的手段逼走他們的住友商事旗下的廣告公司呢，就是他們的敵人，隻要擺明态度，說住友也是我們的敵人，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多簡單的道理。”商陸歎了口氣，“你在美國的那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光顧着光顧各大club了嗎。”

陽起石白了商陸一眼，和他拉開距離：“我在哪裡都是靠朋友，偏偏在日本這邊認識的朋友都搞極道，我就隻好入鄉随俗。”

“這麼一說……”商陸突然靈光一現，“你朋友不少啊，在中國也是吧，感覺你朋友遍布各行各業的。”

“可以這麼說吧。怎麼？”

“你……有沒有聽說過蔡曉萍？”

陽起石皺了皺眉：“是哪一行的？”

“華晨集團的蔡曉萍，管理影視基地那部分的股東。”

“好像是有點兒印象。這人怎麼了？”

隻是有點兒印象的程度啊，分明邢天南他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反應都還挺大。商陸邊想邊點頭，随意地對陽起石說：“沒怎麼，一會兒再聊吧。”

說話間，導購和店經理都已經回來，支付完成的同時又約好了會議時間，雙方目的多少都達成了些。一行人離開大樓的時候店經理叫導購去把幾袋子的衣服幫忙拎去停車場，說是停車場，其實就是樓後小巷的路邊而已，衣服放進車的後備箱，導購才鞠躬送行。

“我坐副駕吧。”薤白主動提案，畢竟他能感覺到商陸和陽起石還有事情要談。

“算了，後排還是留給你們小情侶吧。”陽起石輕拍着薤白的肩膀，将他推向商陸那邊，“打擾你們度假，我已經受到心靈上的懲罰了。”

“什麼跟什麼啊……”薤白露出無奈地表情，“你這樣反而讓我有負罪感了。”

“有什麼負罪感？該有負罪感的是你陽哥吧，重大決策就算不找我也該找趙總談談，真的好奇他們要是知道陽總真把自己當成HEI道大佬在跟其他組織搶地盤的話會是什麼心情。”商陸摟着薤白的肩膀，讓他先上車。

順從地坐到車裡的薤白關上車門之後發現車外的三個人都還沒上車，尤其是他注意到商陸似乎有意擋住車窗，其實也不算太刻意的動作，但薤白有種莫名的心慌感，于是立刻打開車窗：“商陸？”

商陸稍微轉過頭，單手揉了一把薤白的腦袋：“沒事兒，稍微等會兒。”

薤白微微皺眉，自己還什麼都沒問，為什麼商陸的第一反應是跟自己說“沒事”？他抻着脖子看了看商陸前方，發現在商陸身前擋着的是陽起石和橫山雅樹，而在那兩個人對面則是些陌生面孔。

面孔再怎麼陌生他也能看得出來，那些陌生人脖子上、手臂上都有密度很高的紋身。

瞬間意識到大事不妙的薤白首先準備好了報警電話，但緊接着他想到自己這三腳貓日語估計都說不清這是什麼地方，所以他立刻換成橘泉也的聯系方式。

紋身男說的日語很怪，單詞生僻還帶着彈舌，屬于聽起來就不好惹的類型，反觀商陸這邊就都十分淡定，說着敬語但語氣中帶着不屑。這個态度想必是惹怒了紋身男，隻見他大步朝商陸這邊走過來，氣勢上來看明顯不懷好意。好在這時巡邏警察騎着自行車路過，手按腰間警棍，朝他們這邊警告：“那邊的幾個人，怎麼回事？”

紋身男看到警察，便滿臉不耐煩地啐口水，然後“大搖大擺”地開溜了。

商陸三人也無視掉那位警察，直接轉身上車，留警察在原地記錄他們的車牌号。

全程隻有薤白一個人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他在看到商陸上車之後，急忙問：“出什麼事了？剛剛那些人是黑*會嗎？”

“真民會的宮野。”陽起石先商陸一步，語氣中帶着一絲憤恨，“找麻煩都已經找到我面前了，可真是有膽啊。雅樹，叫些兄弟，今晚在組裡開會。”

“歇歇吧陽總，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商陸用腳踹了一下前方副駕，“他們挑釁你就要上鈎？刀子不捅到你眼前就别把他們當回事兒。”

陽起石沒再說話，看來是既不認同商陸的觀點，也不打算明面上反駁。

“說回剛在店裡問你的那個事兒，蔡曉萍，聽說她經常玩一些暴力的play，甚至他們還有一個專門的party。所以我就有點兒好奇，陽總會不會也參加過。”商陸看來是真的沒把剛剛那些小混混放在眼裡。

薤白看着商陸那如同往常一樣的泰然自若，總算是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仿佛錯開視線就會開始慌張。

陽起石皺着眉通過後視鏡和商陸對視：“我沒有那方面的趣味，但當初我養的小明星是參加過，主要為了攬些業務。”

商陸眨了眨眼睛，問題突然一變：“那陽總認不認識橋文亮啊。”

陽起石這次幹脆轉過頭，屏息凝神盯着商陸，長達數十秒之後，他沉重地歎了口氣：“可真是好多年沒聽到他的名字了，從你嘴裡聽到，我也有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他是被蔡曉萍殺死的嗎？”商陸用謊言的方式來測試陽起石的反應。

陽起石聽後露出迷茫的眼神：“怎麼可能，如果是這樣，蔡曉萍這個名字我會記得更清……楚。”

“喲？”商陸是真覺得自己兜兜轉轉一大圈，答案居然在身邊，“看來你是想起來什麼了。”

“好多年了，一時之間記不起細節也正常吧。”陽起石立刻轉過頭，“當初小亮為了錢，早早地離開我，跑去給他更多報酬的對手公司。後有為了錢，連自己都不把自己當成人，像是一頭精緻的牲畜，毫無尊嚴。但他……是個挺好的孩子，最後的最後跟我說，說他想要隐退了，因為認識了一個願意把他當人的人，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做個人。”

商陸和薤白對視了一下，進而追問：“這時候還賣什麼關子，知道什麼就都告訴我。”

“他給我打的最後一通電話，就是為了問我要怎麼全身而退的辦法，他和我說泥潭是他自己決定要進，那擺脫泥潭也想要靠自己的能力來擺脫。他想要給自己洗幹淨了，今後好好陪伴蔡曉萍。對，我是聽他說過這個名字。”陽起石回憶起更多細節，“不過那通電話之後沒兩天，他的訃告鋪天蓋地，當時我覺得難以置信，叫我那些做警察的朋友給我提供了些細節。警察已經查到橋文亮的手指甲裡有腰帶的碎屑，但是法醫故意沒有寫這個報告，他們把法醫逮捕回來的時候，從法醫口中得知腰帶是鲨魚皮材質，在當時屬于相當罕見的奢侈品。線索到此為止，因為順着這個線索以及查下去的重案組組長已經犧牲了。”

商陸以沉默作為回應。

“不過想要調查也很簡單，所以我自己私下裡去調查了一下，至少那些跟小亮有密切交易的人都沒有擁有過那樣的腰帶，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他們徹底銷毀了所有相關證據。”陽起石歎了口氣，“不過那個人可以出現在小亮的家裡，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懷疑，或者沒有任何人願意供他出來，大概能說明對方是個勢力很強的人吧。想來……小亮決定隐退之後，突然就喪了命，恐怕是隐退這事兒惹怒了誰。”

一段寂靜之後，車也已經停在商陸他們公寓附近，薤白首先歎了口氣，開口問：“陽哥感覺很遺憾嗎？”

“什麼？”陽起石轉過身。

“很遺憾嗎，沒能救他。”薤白再問。

“……他當時的處境已經不是我可以拯救得了的了。”陽起石攥起拳，“那個小孩兒啊，從開始到後來，就像是掉進錢眼兒了一樣，每一個選擇都是錯的。顯然最後他向我求助這個選擇也是錯的吧。”

“是啊，但錯的是他，”薤白強調道，“你沒有任何義務為此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