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公還真的是會做好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趁着周末不用加班的時候，司半夏又抱着兒子到薤白家裡消磨時間。如今小孩兒已經可以晃晃悠悠地走路了，最喜歡抓着玩具從開放式廚房跑到客廳的沙發，來來回回樂此不疲。

房子大的好處就是如此吧，光是讓小孩兒跑兩步就已經可以讓他不用折騰家長了，不需要陪兒子玩耍的司半夏終于可以松一口氣，開始全心全意地陪她弟弟拍視頻。

薤白正在找着鏡頭角度的時候，司半夏在旁邊随便找了個話題：“他前兩天請《路上有你》的導演吃飯，愣是說服人家改了合同，把光影裡的一個半紅不紅的明星推上去取代了蘇木的名額，導演損失的那筆錢又被商陸彌補在了《超級大腦》裡。”

架好鏡頭的薤白順着司半夏的話題聊了下去：“據說那導演也很為難，反正商陸也不是輕而易舉就做到了，那天晚上他醉得跟個什麼似的，抱着馬桶就睡着了。從以前我就不明白，為什麼談生意就一定要喝酒呢。”

“腐朽的酒文化。”司半夏翻了翻眼皮底下的那個平闆，看到上面全部都是薤白提前規劃好的視頻内容，感慨的語氣又加深了不少：“就不說商陸最近那麼積極工作的原因了，你最近也很有勁頭啊，這些内容安排……還挺專業。”

“啊，那個是倩姐幫我圓潤過的，我哪兒有可能會做出來那麼好看的文案。”薤白說着，又把本期視頻所要用到的食材确認了一下所在地，然後舉着手機，“要開始拍了，麻煩夏姐用那台相機跟拍一下。”

司半夏按照指示拿起手邊的相機，舉起來追着薤白的側臉，無論是通過光學元件成像，還是直接通過肉眼去觀看，她都覺得她弟弟好看得犯規。

薤白參與拍攝的那部《無聲》，司半夏總共去看了十七遍，沒空也要去看深夜場，隔兩天就要去看一次。她承認那部電影的劇情非常吸引人，也承認商陸的演技也可圈可點，并且贊歎于常山的鏡頭語言，但那些都不是她去把同一部電影看十七遍的理由。

她在微博上申請了小号兒，關注了薤白的超話，每天都能看到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在超話裡簽到說“今天又去N刷《無聲》”。她還加入了薤白的粉絲群，看到群裡的姐妹們每天都在細摳着薤白發布的短視頻當中的細節，就連指甲長了還是短了都逃不過粉絲的眼睛。

薤白的粉絲群有一個很奇妙的特征，群裡的大家都不太想去陸□□絲群裡，不想跟陸白CP粉有任何交流。據說是因為陸□□絲永遠都以商陸為中心來展開話題，薤白在那些CP粉眼中就隻是商陸的“老婆”。這一點讓薤白獨粉非常不滿，可有一部分粉絲又很清楚薤白确實是在認真地和商陸交往，所以不會故意去跟陸□□鬧什麼矛盾，于是兩家就變得疏遠。

如今商陸的獨唯粉都加入了陸□□絲群，商陸應援團和陸白應援團從兩家合并成一家，隻有薤白應援團還在獨自飄蕩着。

司半夏觀察着這種粉絲群體現象，感覺心裡一直都橫着一根刺似的。

她其實偶爾還挺喜歡薤□□絲群裡的氛圍，因為那裡的人不是為了歌頌愛情，也不是為了崇拜商陸，隻是純粹地喜歡着蒲薤白。但她又是真的很害怕那些人不經意間說出的話，他們似乎認為薤白選擇商陸是商陸占了巨大的便宜，甚至他們還有人會期盼着有一天薤白可以找到一位妻子。

大家之所以會這樣想，多半是因為他們在心底把薤白當作了情感寄托，甚至還會有人幻想着成為薤白的枕邊人。

司半夏非常理解大家的想法，畢竟她在多年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打算。薤白總是安安靜靜地傾聽自己說話，無論做什麼都十分專注，和絕大多數男人都有着仿佛不是同一物種一般的區别。

但是如今她已經改變想法了，那個安安靜靜的薤白，并不是薤白本身，真正的他其實是一個話很多、會笑很大聲、會跟人打打鬧鬧的普通男生。

蒲薤白隻有在保持着普通的一面時才會真的快樂，然而那一面也就隻有在商陸身邊才會被誘導出來，一旦離開商陸，薤白就會回歸到穩重又安靜的美男身份，雖然是具有極強欣賞性，但還是會讓司半夏感到一絲遺憾。

“你有沒有想過要和商陸一起拍短視頻呢？”一個長鏡頭結束之後，趁着薤白準備下一個鏡頭時，司半夏抓緊問道。

薤白略感驚奇地看着她：“姐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厭商陸出現在我的視頻裡嗎？”

“那是以前嘛，以前确實很反感。”司半夏回放着剛剛視頻裡的薤白，“但是如果你一直保持着目前的人設來拍視頻，假如真的火了，也有可能吸引來一群……很極端的粉絲。”

“嗐，我不是向來都容易吸引極端的粉絲嗎，早就習慣了。”薤白是不打算貿然改變視頻風格的，一直以來自己拍攝的視頻雖然不溫不火，但是漲粉速度一直是穩步上升，這樣繼續下去很快就能成為百萬UP主。

這就說明自己現在摸索出來的路是對的，隻要在視頻内容上多下功夫的話，觀衆是願意耐心看下去的。

“現在你還沒到那種爆紅的程度，改變還來得及。薤白，我不是在危言聳聽，将來按照這種品學兼優、安靜禁欲的人設繼續下去，粉絲越來越多、影響力越來越強的時候，你和商陸同時出現在公衆面前，就會讓你的粉絲非常反感。”司半夏憂心忡忡地說，“我是覺得你好像有自己的職業規劃，也不想輕易打消你的積極性，可是薤白，如果将來為了事業，你要不得不在公衆面前克制你對商陸的感情的話，那樣你會……開心嗎。”

薤白停下手中的動作，從未想過的事情被司半夏這樣提出來，心髒突然一頓。

“看來是真的沒想過啊。”司半夏無奈地笑了笑，“你們在一起這三年，從來沒有過兩個人都在忙工作的時候吧。現在你肯定會反駁我，說即便是你們都有了自己的事業，也絕對不會影響到感情。但是薤白，感情這種事情很難說，一旦距離遠了，交流少了，多深的感情都會成為過去式。”

“商陸不會的。”薤白堅決地說。

奇怪的是司半夏沒有反駁他，而是伸手摸了摸薤白的手臂：“我擔心的是你。”

如果說天才的想法她無法揣度，但弟弟的想法就簡單多了。蒲薤白是普通人，普通人需要靠普通的方法來維系感情，光是靠着情懷與執念是不夠的。

薤白沉默許久過後，語氣有些低沉地問：“你是怎麼突然想到這個話題了？”

“加了你的粉絲群，看到群裡的人……”司半夏咬了咬嘴唇，“他們總是在議論你手上的戒指，有的人很直接地說不喜歡看到你戴戒指，你在做面食、和面的時候不是會摘掉戒指嗎？那個時候粉絲群就會熱鬧一天一夜，幻想着你已經恢複單身。他們天天都在詛咒你和商陸之間的關系，因為你最近的視頻已經徹底沒有商陸的影子了，所以新粉都不知道你有伴侶這回事。”

司半夏說完這番沒什麼邏輯的話之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薤白的反應。

薤白對此感到相當震驚，明明他視頻的彈幕和評論區都是一片和諧，萬萬沒想到粉絲還會私下建群來讨論自己。他還以為自己這幾十萬粉絲根本達不到明星效應呢，因而完全忽視了自己會有粉絲群這回事。

“我以為我的粉絲也幾乎都是在陸□□絲群裡來着……”薤白垂頭喪氣地看着架在桌子上的相機，“陸□□絲群裡大部分人還是更喜歡商陸，以前每次視頻裡有商陸出現的時候，就會有人感到不爽，覺得我是借了商陸的流量。還有人會認為是商陸故意想要捧紅了我，說這是一場資本主義的陰謀之類的……我很反感那種言論，所以特意抹掉了視頻裡商陸的痕迹來着。”

“果然是故意的啊，我還在想呢，你到底是怎麼做到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商陸在旁邊，有些探店的視頻都是商陸幫你拍的吧。”司半夏拍了拍薤白的手臂，“還是那句話，現在改變視頻風格還不遲，總是要大膽嘗試一些新的風格，最重要的是，你的風格決定了你會擁有什麼樣的粉絲。”

薤白捧起相機，看着裡面已經錄好的素材：“什麼樣的風格決定什麼樣的粉絲……嗎，倒是很有哲理。”

“什麼哲理啦，工作經驗而已。”司半夏笑着伸手去捏了捏薤白的臉頰，“我雖然沒你們聰明，沒你們的高學曆，但是我帶過很多這一行的新人。有些新人用力過猛，總是一副積極向上、陽光可愛的形象，吸引來的反而是一些心裡有些陰暗的小姑娘。

“大家拿他們當做自己的救贖，一旦這個救贖有一天做出了不符合他們心目中的那個形象的舉動，就會瘋狂地攻擊他。很多小明星都是這麼被毀了，至于有些沒有被毀的，也不是因為他們自身做得有多優秀，而是被資本家相中了，給了他更優秀的公關團隊而已。

“現如今的偶像，真的配做偶像嗎？我一直心存質疑。以前幹這一行隻是為了錢，所以從來不會想太多，什麼道德啊正義之類的，都跟我沒關系。大家都在泥潭裡，也就不覺得那是泥潭了。

“但是多謝商陸扣了我們工資，賺不到錢的時候就開始想一些不那麼扭曲的事情了，比如說那些小明星在工作之餘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們每個人雖然都沒有那麼優秀、但也有很可愛的地方。”

司半夏說完，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看向爬兩步走兩步的小小司：“一想到想要給将來的孩子們提供什麼樣的偶像資源，我就會忍不住反思自己還有哪裡需要改進，最近我已經不太在意業績了，我和我手下的藝人說，要把良心放在第一位。”

薤白嘴唇稍微顫抖了一下，他隻是突然回想到三年前的商陸問自己“如果我将來摒棄了良心、你會不會怪我”。

在那個決定摒棄良心的商陸的帶領下，公司團隊當中的每個人反而都重新拾回了抛棄已久的良心。

原來商陸真的在影響着很多人，然後很多人做出覺悟，正在合力去影響環境。

一想到這一點，薤白不由得渾身顫栗。

“所以，我們偶爾也不要總是考慮着什麼類型的視頻可以最快走紅，一點一點去打基礎吧，有一個踏實穩妥的地基之後，會有成功的一天的。”司半夏起身拍了拍薤白的背，“這話我說得太遲了，要是七年前告訴你的話……”

薤白搖了搖頭：“現在其實是最好的時機。”

司半夏笑了笑，“那麼，你的團隊還招人嗎？”

“嗯？”話題突然轉折讓薤白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回頭看到司半夏指着平闆。

“這個文案是袁文倩寫給你的吧，以前你都是單幹，現在多了個文員，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經開始公開招募合夥人了？”司半夏歪着頭問，“你還記得嗎，你退圈的時候咱倆抱頭痛哭，說将來你東山再起的時候，我一定辭職給你當經紀人。”

薤白雖然從來沒有質疑過司半夏的真誠，但他真的沒想到如今有了丈夫和孩子的司半夏、還願意回憶起他們當初的約定。“可是我這裡根本不賺錢啊，而且還會往裡搭錢。”

“沒所謂咯，反正英澤的工資也夠我們吃飽飯了。”

“但是小小司将來上學的錢要怎麼辦？”

“哈哈，他是我倆的兒子，我們的基因怎麼樣我們自己清楚，他很難成為人中龍鳳了。所以，既然卷不動，那就不卷了。與其在他身上下功夫，還不如在你身上下功夫呢。”

“這是親媽說出來的話嗎！也太不負責任了！至少一個快樂的童年需要很多高素質的家庭的有教養的朋友啊！”薤白有點兒生氣地說。

“沒事啦，他雖然沒有一個負責任的爹媽，但他有負責任的舅舅。”司半夏笑着說，“所以舅舅要加油啊，小不點兒等着你将來賺大錢了養活他呢。”

“夏姐啊，你這個決定做得也太草率了，我……”

“别再拒絕，”司半夏擡手指着薤白的鼻子，“英澤能為了商陸刀山火海，那我也能為了你出生入死。”

蒲薤白被這句話和對方堅定的眼神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在點頭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