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參加大年初三晚上的圈内晚宴，商陸終于不再是以受邀者常山的plus one的身份前來參加了。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正式的邀請函，白色帶着金箔邊兒的信封裡面有一張品質極佳的卡片，寫着他的名字，并且說明允許他帶一位沒有收到邀請函的朋友一同應邀。
原來被圈子裡的大佬認可之後其他也都會自然而然地随之到來，商陸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但至少那場晚宴的食物都很豐盛，光是為了這一點，他都想要帶着薤白一起出席。
不過他沒想到薤白居然百般抗拒，說什麼“我現在也不是圈子裡的人，去了會尴尬”。
笑話！去吃飯能有什麼尴尬的呢？
商陸好言好語地勸了兩天，張口閉口都像是在報菜名，終于把薤白說饞了。
“那說好了，我就隻是去吃飯，如果你要去跟大佬談生意，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所以不要拉着我見這個人、見那個人。”薤白最終還是妥協了，提出的條件也讓商陸覺得有點兒可愛。
往年初三的晚宴上商陸确實都是在跟大佬鞏固關系，要不然就是跟群内其他資本家互怼，可以的話他其實不想讓薤白也去那種勾心鬥角的地方受氣。
但今年情況略有不同，随着《無聲》的熱度持續升高，薤白的曝光率也越來越大，肯定已經有不少人對薤白的态度開始松動。
雖然不急着簽約什麼娛樂公司，但将來廣告商說不定會想到薤白，外加他現在個人經營的自媒體賬号也說不定能夠受到幫助。
加上《無聲》的評分居高不下，今年金雞、金馬、金像獎說不定都有可能被提名，甚至還有可能真的拿到獎項。要是那樣的話，最佳男配角獎豈不就是為薤白量身定做的嗎。
不過混迹三年娛樂圈的商陸堅信這頒獎背後一定有些一般段位的人看不透的暗箱操作，所以今年他執意要帶着薤白露面，就是想去試探一下圈子裡的大家的風向。
但是真等到他們穿上晚禮服、坐進常山的加長款豪車裡前往會場的時候，薤白又有點反悔的傾向。
“商陸……我好緊張。”薤白不好意思當着常山的面握住商陸的手，但是手裡攥着的紙巾已經被自己的冷汗浸濕了。
商陸才不在乎和他們面對面坐着的常山看到他們秀恩愛到底會是什麼心情，幹脆握住了薤白的手：“隻要全程跟着我就好了，沒事。”
“全程跟着你的話不就意味着無法逃避那些大佬們了嗎，我可不可以找個角落安安靜靜地吃席……”
“如果你實在不想面對那些人的話，要不然……就全程拽着吳頭兒呢？”商陸說着，指向坐在自己斜對面、拘謹得像是随時準備要跳車的吳英澤。
吳英澤一臉幽怨地瞪着商陸，随後委屈地朝薤白說：“是啊，畢竟我就是為你做擋箭牌才來的，你姐對我是千叮咛萬囑咐，讓我總而言之先護着你，不用管商陸死活。”
常山在旁邊翹着腿看這一出戲，樂呵呵地晃了晃香槟杯：“你說說，你緊張個什麼呢，倒是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啊，站在你身旁的我們才該緊張吧。”
“再不濟，你可以跟甄哥坐得近一點兒，我相信甄哥肯定是全程吃飯不帶擡頭的。”商陸再次支招，“聽說之前甄哥去春晚現場都是隻顧着吃果盤裡的開心果和榛子仁兒。”
“甄教授也會去嗎？”薤白還是第一次聽說。
商陸掏出手機看了看：“好像已經快到了，甄哥是作為韓處長的plus one出席的。韓處長最近在監督一檔綜藝，叫《超級大腦》，他想讓甄哥去做特邀的權威評委。所以今晚想讓甄哥露個面，給導演和制作人們介紹一下。”
“甄教授居然同意了嗎？”被轉移了注意力的薤白，表情也變得輕松了很多。
“甄哥其實還是挺依着韓處長的，隻要不涉及到原則和學術問題，什麼都會配合。”商陸給甄遠峰發了個“我們也快到了”的消息。
常山咋舌感慨：“那個教授看着是挺不食人間煙火，沒想到居然真對小韓有感情。《超級大腦》那個綜藝背景很亂，上台的嘉賓多少都有點兒路子，不然就是真的腦子有問題。之前也請了不少教授去坐鎮，但都說受不了那個氣氛。”
“這麼一說的話，沒想到韓處長真的願意讓甄教授去參加那樣的綜藝……”薤白深感無奈地看向商陸，“那樣豈不是會讓甄教授過得很糟心嗎？”
“不見得，我們甄哥那個平時刀槍不入、平靜如水、但在學術上又充滿攻擊性的性格，很有可能反過來給嘉賓造成心理陰影。”商陸這就開始心疼将來節目組的人了，“而且韓處長大概也是為了提高甄哥的公衆知名度。”
“我也聽說了，要是真的火起來，說不定中央對甄教授的控制會稍微緩解一些，到時候沒準兒能申請要回護照什麼的。”常山放下杯子，看向窗外，“不聊了，準備準備該下車了。”
車外沒有媒體，這一點倒是讓薤白放松了很多，隻是下車之後看到周圍的名車，緊張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
業界最出名的神秘聚會，隻有娛樂圈TOP級别的人才有資格參加，在場也不乏政治家和資本家，可以說是娛樂圈的名流社交晚宴了。曾經薤白哪怕是沒退圈的時候都隻有聽說的份，如今居然可以大大方方的走進去，光是想想，他就頭暈目眩。
商陸察覺到身旁的人的緊繃感，于是輕輕托了一下薤白的腰，側過頭朝他笑了笑，然後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從第一年來這裡的時候就在幻想将來能有一天可以牽着你的手一起走進會場，今天總算是實現了。”
薤白慢慢冷靜下來，朝商陸輕聲道謝，然後和他一起跟在常山身後，朝會所的入口走去。
距離會所入口越來越近，從那裡傳來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楚，一些穿着華麗的男男女女都在入口簽名處往同一方向投去帶着一絲取笑意味的眼神，似乎集體都在嘲笑着門口的某個人。
商陸從嘈雜聲中辨别出了具體的對話内容：
“不好意思先生，這樣的照片是不行的，您的邀請函必須得是完整可以看清文字的。”
“都快6G時代了居然還用舊時代的入場方式，要不我們給你們寫個人臉識别自動簽到系統吧，這不比你們在這兒站着攔人的效率要高。”
“哈哈這位先生，您就别為難我了，我也是按照規矩辦事。”
“你可以把制定規矩的人叫來，就用你的對講機叫你主管來，我們再來好好商量一下簽到系統的具體規格。”
“您這也是在為難我啊。”
“話說回來你這長相就光做個門童是不是太可惜了？就在這裡鞠躬給人接外套，難道不是在浪費生命麼。我看你完全可以去拍個電影、電視劇什麼的啊。”
“……您、您過獎了，我隻是小人物。”
商陸越靠近越覺得其中某個人的聲音十分耳熟，他和薤白與常山對視了一下，發現他們也露出很疑惑的表情。隻有吳英澤還是一頭霧水，以為第一次來就趕上什麼八卦事件了。
四個人各有所思地登上會所台階，在正門入口處看到門口的禮儀小哥兒滿頭大汗地應付着一個身穿長袖T恤、格子襯衣和休閑褲的男人。
不得不說這一身休閑裝還是挺讓人跳戲的，不過正所謂隻要當事人不尴尬那麼尴尬的就是别人，和這位休閑大哥坦坦蕩蕩的姿态比起來，身旁那些面露嘲諷之意的盛裝出席的人們反而像是小醜了。
當然了，之所以會有這種反差感，可能是因為商陸一眼就認出來了那位休閑大哥是張航……
再加上距離張航不遠處處的牆角還有一個面壁站立的王曜華，畫面感和代入感都太強，商陸已經開始用腳趾摳地了。
“你們在……幹什麼啊。”商陸憋着笑走過去，自然而然地靠近與整體氛圍都格格不入的張航。
一聽到商陸的聲音，正在和禮儀小哥兒糾纏的張航也好，面壁沉思的王曜華也好，二人同時轉過頭，仿佛看到救星了一樣異口同聲地問：“你能帶幾個人入場！？”
商陸掏出邀請函，翻過來給他們看了看上面的同伴人數限制：“一個。”
張航和王曜華眼中的光芒瞬間消失，緊接着前者又看到了商陸身旁的常山。
“常哥！”張航一步竄到常山跟前，“你可以帶幾個人？”
“……五個，話說你沒邀請函嗎？”常山說着，也掏出自己的邀請函，遞給那個已經被張航折磨許久的禮儀小哥兒，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我帶這倆進去吧，省得一會兒你真叫領導來了，領導要是知道情況的話、你的飯碗就保不住了。”
小哥兒用力鞠躬道謝，引着幾位到一旁簽字。
張航趁着這個功夫解釋道：“是這樣的，我今天出門換了一條幹淨的褲子。到場發現邀請函沒在口袋裡，多半是落在另外那條褲子裡了，所以我打電話讓我妻子幫忙找出來拍一張照片。但褲子早上被我塞進洗衣機了，家政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啟動了洗衣機。”
常山越聽越無語，最後回過頭看着張航朝他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碎紙的照片。
商陸和薤白非常默契地低下頭，抿着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仍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麼來頭的吳英澤隻覺得這大哥随便得有點兒荒唐。
王曜華在旁邊深沉地歎了口氣，那表情就像是想要遠離塵世。
“所以你要是沒等到我的話，你是打算怎麼辦呢？”常山簽好了名字，笑着問。
“截胡找一個還有空餘邀請位的人？其實我已經攔了很多個人了，但是大家都是能帶幾個人就帶了幾個人，像是常哥這樣還能臨時加塞一兩個的壓根兒就沒有。”張航朝常山笑了笑，“不過常哥是真的厲害啊，到目前為止我攔的所有人當中，能帶五個人入場的大佬我隻遇到了三個。”
這句話讓商陸和常山同時深感震驚。
要知道能帶着五個人一同入場的人，總共也就不到十位，個個都是高層幹部，不然就是常山這種後台很硬的資本家。
所以張航特麼居然看人就攔，不管對方是誰都要拜托一下看看有沒有入場的可能性嗎？
這麼頭鐵的人可真是不多見啊。
“你特麼是個人都要攔一下嗎，我該說你心大還是臉皮厚啊？”常山也不知道該誇還是該罵，隻覺得多年不見，張航身上似乎少了些兒時讓人望塵莫及的正經氣質，反而是“從容”這一點被無限擴大。
從容過頭兒了吧這個人。
張航就像是不知道常山在震驚什麼一樣：“有……有什麼不可以攔的人麼？”
常山沉默了幾秒，點點頭：“問得好，是沒有，你随便想攔誰都可以。你身後那小子是誰啊，介紹一下吧。”
“我們公司的王曜華，”張航側過身讓王曜華向前走一步，“研發部門總經理。”
“這麼年輕的總經理，”常山笑了一聲，指了指商陸，“我們公司的商陸也是總經理來着。”
“公司裡總經理挺多的，随便一個經理都能叫總。”商陸在旁邊吐槽，順便向常山解釋了一下，“王曜華就是我之前跟您說的我高中同學，您還有印象嗎。”
常山和王曜華對視了一下，有些驚奇地點點頭：“記得記得，我想起來了，好家夥，合着你也是個天才啊。這年頭感覺天才遍地都是，讓人覺得都不叫稀罕事兒了。”
吳英澤聽罷，歎了口氣，跟薤白小聲吐槽：“整個會場都不見得能出現第五個天才，這叫哪門子遍地都是啊。”
薤白呆呆地問：“第五個？那第四個是誰……？”
“第四個在那兒呢。”吳英澤向後一指。
薤白回過頭看去，見甄遠峰正和韓建濤結伴朝這邊走來。
“感覺今晚會是個傳奇之夜。”看着身邊這些大神加大佬，薤白産生一種奇妙的預感，總覺得這些人齊聚一堂的話會發生不可估量的化學反應。他興緻勃勃地跟吳英澤念叨着，剛剛的緊張已經徹底成為過去式。
不過吳英澤就沒有薤白這麼樂觀了，畢竟他心裡清楚，今晚無論出了什麼事，商陸都會護着蒲薤白，但絕對沒人護着他一個小喽啰，說不定自己還是需要擋刀的那個炮灰。“求求了，今晚就安穩度過可以嗎，我真的隻想好好吃頓大餐。”
閑聊兩句的工夫，韓建濤和甄遠峰也走過來跟他們在會場大廳集合，互相打了聲招呼，外人都看不出他們到底是不是熟人。
進會場之後就更是分散了，抱着談生意這個目的的張航，眼尖地挑中了制片人最多的那一桌，直接就跟人家去交換名片了。被張航帶來充數的王曜華也隻好緊随自家老大，跟張航一唱一和地渲染着CBL将來有大好前景。
而為了把甄遠峰介紹給綜藝節目組的韓建濤也在入場第一時間去尋找節目組的大領導，給甄遠峰使了個眼神，叫他跟上自己一起去了領導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