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正式上映的電影，首映過後評分9.9，碾壓了同時上映喜劇，并且給今天白天才會上映的愛情劇情片造成了極大壓力。《無聲》這個話題也在各大平台綜合熱搜榜上居高不下，更是拿下了娛樂圈熱搜榜的榜一。
薤白用自己和商陸的兩台手機和兩台平闆同時刷新着六個平台的熱搜榜，他就是喜歡看着話題數爆發式增長的樣子，更喜歡反反複複看陸白超話裡置頂的REPO。
出演電影的感覺和拍短視頻的感覺完全不同，這種曝光度和受關注程度已經是薤白久違的了，或者應該說自己從來都沒有被這麼多正面的消息評價過。
隻要看到有人誇自己演得好，他就會美滋滋地把人家的評論反複看幾遍，然後又得找找字裡行間有沒有誇商陸演得更好。
可是把他忙壞了。
上午九點的鬧鐘響起的時候，薤白故意沒有直接取消鬧鈴，而是期待商陸可以被吵醒。
商陸憑着身體記憶擡起手摸着床頭櫃，摸來摸去沒有找到手機的時候，他爬起來半眯着眼睛迷茫地環視了一下，看到薤白正盤腿坐在床上，并且面前擺着四台電子設備，突然笑了一聲：“幹啥，你這是，開網絡會議啊？”
“哈哈哈什麼鬼！”薤白用力拍着商陸的屁股，“快醒醒吧，今天要回老家拜年了。”
“你怎麼就不困呢，你幾點醒的？”商陸揉了揉腦袋，換了個姿勢側躺了回去，面朝着薤白，呓語一般小聲問。
“我沒睡。”
“啊？”商陸揉了揉眼睛，睜開看了看薤白的臉，“沒睡？”
“嗯，興奮得睡不着。”薤白捧着手機湊到商陸跟前，趴下來給商陸指着屏幕，“你看，《無聲》現在上熱搜榜了，這應該不是你們買的數據吧？”
“員工都還沒上班兒呢，就算是買了也沒人給操作啊。”商陸打了個哈欠，迎合着薤白的激動，“我看看，都是好評嗎？”
“我都沒有看到差評！太神奇了，真的沒有任何人說不好！”薤白擡起小腿來回擺動了一下，托着腮歪着頭，“怎麼會這樣呢，如果大家都是同一種聲音的話，其實也很不正常吧？居然都沒有人拿我們是同性戀這件事說事兒。”
商陸又清醒了不少，看得出來愛人現在是真的很開心，所以他也不準備說得太露骨：“畢竟這部電影還是挺主旋律的，整體來說還是傾向歌頌正義的。”
“怎麼說得這麼官方啊。”薤白還是嗅出了商陸的顧忌，伸手捏住商陸的鼻子，“說，是不是你又讓那個贠偉輝去過濾數據了？”
“這次真的沒有。”因為被捏住了鼻子，所以商陸說話時聲音很怪，逗笑了薤白。
薤白笑着松開商陸的鼻子，然後擠進商陸的懷裡：“那是因為什麼？”
“人工智能。”商陸順勢摟住對方，一邊揉着愛人的頭發，一邊醒盹兒。
“我覺得你可以再解釋得詳細一點兒……”薤白也有規律地撫摸着商陸的後背。
“我們研究室不是在研究人工智能嗎，最近是第一期測試階段，想來想去要測試些什麼，幹脆就把它投用在我們的網絡監控系統裡了。”
“……所以這就相當于你們讓人工智能幫你們做24小時不間斷的苦力嗎？”
“哈哈它本質上來說隻是個龐大的神經學習和數據分析的工具，你不要把它拟人化啊！”
“可是感覺，感覺讓人工智能再這麼發展下去，真的會有自己的意識。”
“不會！”商陸非常堅決地否認着，“人類對于意識的理解都還很有限，根本不可能把它用數學表達出來，更不可能寫出一個可以诠釋并且測量意識的程序，所以擁有意識的人工智能隻存在于科幻故事裡，在現實中根本不用擔心。”
薤白松了口氣，但緊接着又好奇地問：“那這一次你們研究室所創造的人工智能算法到底是什麼呢，和原有的有什麼區别啊？”
“哈哈，我曾經和你講過啊。”
“抱歉……我是真的從來都沒有聽懂過。”
“嗯，這個東西很難講得淺顯易懂，因為我們實現的東西都差不多，隻是實現的過程很不一樣。注重的不是效果，而是效率。也就是說以前啟動人工智能來處理一段數據的話，可能需要幾百台服務器，那樣可以說是非常消耗能源的，說白了就是費電、占空間。但是驅動我們的人工智能，可以将多核處理器的算力用到極緻，完成同樣的事情，省時省電還節省空間。”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如此，那所謂的深度學習也并不是人工智能在主觀地學習着什麼了？”
“對，深度學習模型隻是基于數據和算法的工具，他們可以識别、可以預測，但全部都是特定的，無法擺脫已有的訓練。也就是說，用人工智能處理問題的話，它雖然能夠給出一個答案，但它其實并沒有理解問題到底是什麼，也不确定它給出的答案就是正确的，它就隻是在執行預先設定的任務而已。”
薤白豁然開朗，忍不住笑了一聲：“謝謝你的每日科普，商陸百科。今後不能叫你人工智能了，你就隻是很智能而已，并不人工。”
商陸也跟着笑了一聲：“哈哈你之前居然覺得我是人工智能嗎？”
“嗯，很高級很高級的那種。”
“科幻片兒裡的超級人工智能？”
“像是MOSS。”
“MOSS？”
“嗯，《流浪地球》裡的人工智能550W。”
商陸倒是聽說過這個書名，但他還真就沒有看過，也沒想過薤白會喜歡：“你喜歡科幻小說嗎？”
“喜歡啊，”薤白興緻勃勃地昂起頭，向上竄了竄，和商陸面對面，“就覺得那些未來世界還有幻想世界什麼的，很有意思。”
“未來世界啊……”商陸倒是從來沒都想過，可能是因為他學數學，即便是跟着開了挂的甄遠峰，也已經能看到人類科技的瓶頸了。科幻當中描繪的東西着重于“幻”，幾乎不怎麼“科”，所以他也拒絕去看那些東西，怕自己會忍不住挑裡面的邏輯錯誤。
“對啊，像是穿越時空啊，平行宇宙之類的。”薤白聊着聊着又雙眼放光，“對了，我一直很好奇，平行宇宙是真的存在的嗎？”
“啊……倒是有這麼一個假說模型來着，目前隻存在于理論。主要是我們的觀察和實驗受到我們自己宇宙的限制，如果平行宇宙真的存在，那可能是跟我們的宇宙有完全不同的物理定律，這就讓我們沒辦法突破這個限制。”商陸對這個假說并沒有太大的好奇心，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屬于不希望平行宇宙存在的那一派。
因為他現在就很幸福，這份幸福的概率極低，所以他沒有自信在其他的宇宙也能夠複刻同樣的幸福。既然如此，他私心地希望宇宙沒有分裂，意識具有唯一性，自己與薤白就在這裡，在這個唯一的時空當中深愛着彼此。
可是薤白好像對商陸的解釋不太滿意：“那薛定谔的貓是怎麼回事呢？”
“嗯？”商陸眨了眨眼，“薛定谔的貓……怎麼了？”
“不是有那個很流行的理論嗎，說貓是死是活都是存在的，兩種可能同時存在，那不就意味着平行宇宙存在嗎？”薤白用腳磨蹭着商陸的腿。
這也是薤白在思考的時候就會有的無意識小動作，商陸雖然不理解薤白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情這麼感興趣，但既然對方想知道，那自己必然會把自己了解的知識全都講出來：“好問題，其實很多人并不知道薛定谔的貓具體是什麼。那不是一種理論，隻是一個思想實驗而已，用來解釋量子力學的奇特性，尤其是超級位置原理和量子測量的問題。量子世界當中的确存在量子糾纏這麼個說法，但是其産生和保持是很複雜的過程，測量也充滿難度。”
說着說着，商陸發現自己的邏輯已經無法自洽了，看來自己單方面否認着平行宇宙，真的是一種很有執念的私心。
因為他希望平行宇宙不存在，所以他拒絕觀測，那麼對他而言，平行宇宙就一定是不存在的。
但假如薤白希望，假如未來在量子糾纏方面有了突破，那麼想要去觀察平行宇宙的薤白，豈不是就有可能觀測到了嗎？
想着這些，商陸突然話鋒一轉：“為什麼？”
還沒想明白剛剛商陸說的那堆複雜的概念的薤白，被商陸這突如其來的“為什麼”給問懵了：“啊？”
“為什麼要好奇平行宇宙的事，你希望那是存在的嗎？”商陸摟緊薤白，心情複雜地問。
“就隻是普普通通的好奇而已……”薤白不理解商陸在緊張什麼，“偶爾會想想假如沒和你相遇，或者假如很早之前就跟你相遇了，那會是什麼樣的人生呢，想想就覺得還挺有意思。還有啊，科幻片裡不是經常會有穿越時空嗎？我看的時候也會幻想，嘿嘿，我要是有時光機，那我要穿越到什麼時候呢，穿越回去要幹些什麼呢。”
總而言之商陸理解了薤白隻是因為看多了科幻片才會有所聯想，這就可以松口氣了：“哈哈，那你想要穿越到什麼時候呢？”
“嗯——”薤白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小時候我希望能穿越到初中，想要回到我林叔自殺的那一天，勸他不要死。”
商陸肩膀一抖，嘴角一顫。
大概是感受到了商陸的顫抖，薤白語氣變得輕松了很多：“哈哈你不要這麼認真啊！都說了是小時候，我小時候又沒有什麼能力，希望養父能活着，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但是啊，其實我想要改變的事情還挺多的。
“我想要回到童年，讓父母不要吵架，不要離婚。後來在看了林叔的遺作之後，我又想要回到我爸死的那天，想代替他下河去救那個落水兒童。我想回到我母親決定下海賺錢的那一刻，想告訴她賺錢的方法不止有出賣身體。
“想改變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讓我覺得即便有了時光機，我可能就算是忙死，也無法改變所有人的命運。所以那之後我就開始想，會不會有其他的世界呢，會不會在其他的世界裡，大家都還是幸福的活着，要是那樣的話……
“我會比較輕松一些。”薤白說完，親吻了一下商陸的嘴唇，“因為我現在這麼幸福，我不想毀了現在的幸福，但又不想隻是自己一個人活得開心，所以希望他們在這個世界的不幸可以兌換成其他世界的幸運。很自私的想法吧？”
這番話給商陸帶來的震撼感遠比半夜那場電影來得更加強烈，他無言以對，覺得自己在薤白面前永遠都是個心胸狹窄的無知者，就像是他寫出來的人工智能算法一樣。
他就隻是一味地認知着這個世界上現存的知識，吸收着人與人之間交流的規律，不斷嘗試着去靠近智者的内核。
那個内核就是愛，聽着很俗，但在商陸看來就是這樣。
那不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愛，而是群體中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換着的廣泛的愛，像是同情，像是種族意識，像是民族情懷。
“我覺得是很偉大的想法。”商陸摸着薤白的臉，“真正的自私，是像我這樣，隻想着你和我的幸福。”
“你又來了，幹嘛總說自己自私呢，真正自私的人是隻會想着自己的，你每次在想到自己之前，都會先想到我啊，這不叫自私。”薤白摸了摸商陸的手腕，“我啊，昨晚看到你下車的那一刻應援團的人都在歡呼尖叫，還有電影院裡那些人為你鼓掌的時候……就在想，他們光是見你一面聽聽你的聲音就已經開心得要呐喊了，我卻每天都能和你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說出來挺不好意思的，但我真的很得意。”
商陸微微笑了一聲：“我能讓你感到得意嗎，那關于這一點，我還是挺得意的。”
“哈哈，我是認真的。其實有時候我都想不通當初我到底是怎麼追到你的，可能要是再讓我嘗試一次的話就做不到了，所以……”
“等會兒等會兒……”商陸打斷了薤白的深情，吸了口氣，想了又想，“可當初明明是我追的你啊？”
“啊？你什麼時候追過我？”薤白微微蹙眉。
“你忘了嗎，我邀請你一起跑步，邀請你回我家過年，還帶你去看電影、吃小吃。”商陸按順序列舉着。
薤白發愁得一個勁兒地咋舌：“你那也叫追？”
“那你說你哪裡追過我，體現在哪兒了？”
“我每天都在給你發消息，你不回我消息我都能去你宿舍門口蹲你，還免費讓你住我家，你以為我做慈善嗎？”
“我以為……我以為那隻是因為你很善良。”
“我真的謝謝你。”
兩個人對視了一陣，随後同時笑了出來。
“挺好的，說明我們是那個什麼，就是，雙向奔赴啊。”商陸用腳趾夾住薤白的腳趾，輕輕晃了晃。
“哈哈。”薤白咬了咬嘴唇，又用手指摸了摸商陸的。
這是在暗示着什麼，商陸非常清楚，并且笑容逐漸就“猥瑣”起來：“咳，來，運動一下再起床。”
“中午趕不上老家的那頓飯了。”薤白雖然是抱怨的語氣，但表情上完全是期待與迎合。
“那又不着急，我們趕晚上那頓。”商陸撐起身子俯視着薤白。
那一整天全國各大電影院都在不間斷放映着《無聲》，數以千萬的觀衆沉醉于熒幕中故事裡，但沒有人會想到在他們看這電影的同時，兩位在劇中敵對的主演在現實當中卻是在家裡翻雲覆雨着。
順便一提，那天商陸和薤白險些連老家晚上的那頓飯都沒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