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妤泡奶粉的時候又走神了。
他盯着小小嬰兒床上方的懸挂床鈴,耳邊好像聽到了那種細碎的叮鈴聲,若有若無,緩緩的鑽進他的腦子裡,在繞着圈圈跳舞。
奶瓶失手落地,撒了一大半,江映聽到動靜走進來,摸摸他無神的臉,緩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又頭痛了?”
嬰兒車裡的寶寶也跟着爬起來,扒拉在床沿上睜着一雙大眼睛看他,白嫩的皮膚,卷而翹的睫毛,五官秀氣,看起來完全就是縮小版的黃小妤,小男孩伸出手,咿咿呀呀的對着他:“粑...抱抱......”
黃小妤一陣恍惚,走過去将他抱起來,懷中柔軟的小身軀讓他暫時忘記了頭痛,轉而對江映笑道:“老公,我剛剛不小心把奶瓶摔了,你可以幫我洗一洗然後重新泡一瓶嗎?”
江映不着痕迹的審視着他的表情,片刻後才說:“當然可以。”他撿起地上的奶瓶拿出去洗了,等再次把泡好的奶拿進來,黃小妤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可能因為最近在照顧寶寶的原因,他瘦了些,時常毫無來由的發呆,走神,處在遊魂狀态裡,偶爾也摔跤,撞到桌角,撞到椅子,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但同時整個人更鈍了,更溫柔了,也更聽話順從了。
就好像被抹掉了本來的人格,變成了一具隻會聽指令的空殼一樣。
但江映知道這具殼子裡還殘留着一些他和宋玉呈都觸碰不到的地方。并且,宋玉呈似乎并不打算停止這種改造,他需要黃小妤必須從内到外都徹底的屬于自己。
江映半蹲在黃小妤面前,先是揉弄了一下對方昨晚被咬破的下唇,然後輕聲喚他:“小妤,小妤。”
黃小妤掙紮着回神,喘息聲很重,目光并無焦距:“齊......齊宇?”
江映一頓,沉吟片刻,而後攥住他的一隻手:“齊宇三個月前就已經難産死了,小妤怎麼忽然又提起他來?”
“齊宇,死了?”黃小妤滿臉混亂。
“對,”江映聲音蠱惑:“他早就已經死了,你不要再想他了。”
黃小妤眨了一下眼睛,忽然落下淚來,眼淚滴落在懷裡寶寶的臉上。寶寶伸出詭異細長的舌頭舔了一口,咂咂嘴,猶覺不夠似的伸長了脖子想去舔黃小妤的臉。
江映皺了皺眉,提起它的後脖頸将它扔回嬰兒床裡,目光陰冷:“不能舔他,這裡沒你的份兒。”
寶寶摔進嬰兒床裡,手腳并用的爬起來,看見江映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去舔舐黃小妤臉上的眼淚,眼底閃過一絲嫉妒,卻什麼也做不了。它在家裡的地位畢竟是最低的。
江映不知道那天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齊宇死後黃小妤的精神一度變得很不穩定,隻要提起齊宇他就會哭,眼淚嘩啦啦流個沒完,哭得脫水,哭得抽抽過去,但是等第二天早上醒來他又會全忘了,一心一意的圍着寶寶轉,還黏黏糊糊的管他和宋玉呈叫老公。
雖然黃小妤轉變前和轉變後的性格他都很喜歡,但作為一個旁觀者,江映偶爾也會覺得黃小妤這種處境對于人類來說确實有點可憐。
怪隻怪小妤太過厚此薄彼,婚後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齊宇身上,宋玉呈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即使他的惡趣味讓黃小妤在婚前就已經失去了對他的愛慕。
可怪物之間的嫉恨依然是人類所遠遠不能承受的。
黃小妤慢慢哭累了,又安靜下來。江映見他恍恍惚惚的不說話,幹脆将他抱回了自己房間。
嬰兒床上的寶寶發出不甘的哭聲,向他們伸出胖短的小圓手,奈何黃小妤已經沒有心力去照顧它,而是抱着江映的脖子渾渾噩噩的沉默着,根本聽不到它發出的抗議。
門咔哒一聲,關了。
被獨自留在嬰兒房裡面寶寶停頓了一下,驟然發出高亢憤怒的尖叫,打翻小床沖過去砰砰的砸着門,但是無法打開,因為江映離開前把門反鎖了。
它發瘋似的開始滿地亂爬。
江映才懶得去管身後傳來的動靜,小廳另一側原本是黃小妤和齊宇的房間,但自從齊宇死後那個房間就被宋玉呈封起來了,江映把他抱到了自己房間。
可能是因為抹去記憶也無法掩蓋骨子裡留下的陰影,小妤雖然還會和他們兩個人一起交流,但是他已經無法單獨和宋玉呈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了。所以江映撿了個便宜,即使前半夜他們三個人在一張床上胡鬧,但是後半夜黃小妤依舊隻能和江映一起睡。
江映很憐愛,現在已經很少再像宋玉呈那樣去欺負他,并擠壓他的思維空間。
将人放在床上後用溫水沾濕帕子,江映力道輕柔的擦拭着黃小妤紅腫的眼周,又倒一杯水過來:“喝點,你最近經常哭,應該多補補水。”
黃小妤摸到了身下的床單,不知為何有些瑟縮,可能想起了昨天晚上被他們兩個輪流欺壓的記憶,睜着一雙紅腫的眼睛說:“老公,我今天不想做。”
他的身體最近不太好,偶爾有半途暈過去的情況,大抵是連帶着在這種事情上也有了點陰影。
江映說:“不做,我就是想抱抱你。”
黃小妤緊繃的表情慢慢松懈下來,小口喝完水後坐在床上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什麼。
江映爬上床在他旁邊坐下,又掏出筆記本噼裡啪啦的敲打起來,鍵盤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很催眠。于是黃小妤拱了拱,把他的電腦擠開了,自己在江映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安安靜靜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