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島從路邊的草叢裡鑽出來,吐掉嘴裡的泥巴,将手裡的宵夜一股腦的扔在地上:“吃吃吃,吃你媽的屁。”
他似乎覺得猶不解恨,還往自己親手裝好的飯盒上用力踩了幾腳:“damn!”
汽車轟隆隆離開的鳴響喚回了許島的神智,他費勁的扶起自己同樣載進灌木叢裡的小電驢,覺得自己胸口有點疼,被氣的。
反正飯扔了,肖文建愛給他哥告狀就盡管告狀去,老子特麼的不伺候了。
許島帶着情緒一跨腿坐電驢上,可惜車轱辘崴了,擰油門的時候差點沒原地給他摔個大馬趴。
灰頭土臉的爬起來,許島往電驢上用力踢了一腳,就坐在路邊拿出煙盒。結果低頭的時候發現自己打火機不知道摔草叢哪裡去了,摸遍了口袋都沒找到,胸前的衣服也被磨爛破個大口子,明晃晃的吊在他的眼底下,呼呼的往裡面灌着風。
他好像渾身上下都狼狽得要命。
“媽的。”許島壓低了聲音,把臉埋進手掌裡,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懑,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委屈。
半夜一點多了,肖文建不會一直等着他的飯的,半個月前這位弟弟才做完手術,沒幾天就嚷嚷着要出院回學校上課,高三生時間排得這麼緊,怎麼會特地為了這份夜宵而等着他大半夜送過來,而不是抓緊時間背書或者休息。
許島抹了把臉,帶着胳膊上的擦傷一瘸一拐挪到自己剛剛扔掉的飯盒面前,鴿子湯從保溫盒裡撒了出來,零星的枸杞和紅棗漂在湯面上。
他把保溫飯盒撿回來,推着電驢從來時的路一步一步走回去。
從淩晨一點多走到将近四點,電瓶車被他随便扔在車棚下面,準備第二天再去修,上樓後他掏出鑰匙打開門,屋裡是黑的,沒什麼人氣兒,他打開房間裡的燈,裡面也沒人。
肖昀沒回來。
愣在門口半天,許島才想起來,肖昀公司有個項目,時間緊,已經連續加班了幾天,有好幾個晚上沒有回來過了。
有些遲鈍的擡起手,血迹凝固在手臂上,許島翻出手機,在屏幕的裂痕下找到了下午六點十八分肖昀給他發的短信:小建說最近身體時有虧欠,學校夥食不好,你幫忙弄點兒補身體的東西捎給他。
許島的臉色又開始慢慢扭曲起來,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丢,憤恨道:“指使誰呢?”
他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垃圾桶裡,就這麼赤條條的在沙發上躺着放空了一會兒,然後才掇拾出衣服去浴室匆匆洗個澡,再帶着滿身的疲憊将自己摔到床上。
走了太久的路,腿快沒知覺了,許島側個身,和床上的大型粉色毛絨兔面面相觑。
半分鐘後許島一把将毛絨兔撈到身側,假裝這就是還在公司裡面加班的某人,将鼻子湊上去嗅嗅毛絨兔的味道,仿佛這上面還殘留着肖昀出門時慣會噴的那種男士香水味道。
意識在疲憊中下沉,許島在這種下沉中不着邊際的想,這種香水确實得配肖昀那種看似冷淡實則悶騷的氣質才會相得益彰。
......
床頭的鈴響将他從一望無際的黑色夢境裡拉出來,許島在床上伸個懶腰,睡眼惺忪的爬起來,趿拉着拖鞋去浴室裡刷牙。浴室裡的洗漱用品都是雙人份的,許島滿嘴巴的牙膏泡沫,低頭漱口時聽到了門鈴按響的聲音。
他一個激靈,原來懶散的姿态微微繃緊了些,盡管知道兩個人原本已經冷戰了将近一個星期,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雀躍的腳步小跑出去,臨到門口時還特地停下來等了一會兒,這才假裝剛醒的樣子恢複懶懶散散的姿态趿拉着拖鞋去開門。
肖昀越不愛他這幅沒個正形的樣子,他就越愛在他面前擺出這個模樣。
門鈴在響過三分鐘後才被打開,門外的男人穿着西裝,外套搭在臂間,同一時間收起了自己的手機,門開後也沒有去戳破許島唇角殘留的牙膏沫,而是兀自低頭彎腰換了鞋,在門口玄關的小台階上坐了一會兒。
這是他在加班過度勞累之後才會有的動作。
許島盯着他那顆發膠抹得一絲不苟的後腦勺,忍不住率先打破寂靜:“先洗澡還是先吃東西?”他靠在牆邊抱着手臂,胳膊上的擦傷露出來,微微擡高下巴道:“怎麼你每次加完班回來都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先去洗洗澡,我給你下個面。”
男人回頭瞥了他一眼,站起來,一言不發的越過他往裡走去。
這不像是打算和好的信号。
許島咬了咬後槽牙,忍了,在他越過自己時還聞到了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淡淡的,很好聞。
肖昀在外面時總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許島跟過去,發現他直接進了房間,追到門口時看見男人正巧脫了襯衫上衣,正彎腰在衣櫃裡找休閑服。
肖昀平時有健身的習慣,身材比例像極了影視上的那些T台模特,但許島的視線并沒有太多的放在他的身上,因為男人很快察覺到他進來,看過來的兩道目光淡淡的,沒什麼情緒,不像在對待一個相戀八年同居三年的愛人。
許島覺得昨天那場車禍的後勁兒真大,不然他現在怎麼會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我剛剛在問你話,你是沒長嘴還是耳朵聾了?”他忍不住話中帶刺。
兩人之間的相處總是不自覺就會變成這樣,肖昀比他冷靜,比他從容,比他沉得住氣,不管怎麼都是他最先敗下陣來做先開口的那個人。
“小建今天上課的時候暈倒了,他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肖昀套上休閑服,按揉着額角,隻說了這麼簡短的一句話,也沒問他手上和膝蓋上的大片淤青和擦傷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