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雲館。
一位面容姣好的婦人靠着床塌,用一雙纖纖細手摩挲着肚子。
婦人的肚子并未隆起,隻是那眼珠子底下的神情可關切極了。
“夫人如今懷了老爺的胎兒,可得小心些好。有什麼事情就交給奴婢。”
王婆婆觑了一下張氏的神情,随即小心翼翼地說道。
女子過了三十歲再生孩子,都已經算是晚孕了,何況說夫人都已經到了孫兒繞膝的時候了,這時候生孩子,可太容易傷害産婦的身體了。
張氏身子也就最近才痊愈幾分,這時候再生孩子,到時候可是要遭死罪的啊。
不過半日,花瓶裡的玉簪花枯了,金兒依着張氏的吩咐,倒了泡軟枝葉的玉簪花,又重新在白色瓷瓶中插上了幾株蓮藕蓮葉。
聽到王婆婆的話語,金兒也随聲附和道:“是啊,夫人就好好生養着身子。”
母親生産她時,也是二十八九歲的時候,可那時近乎難産,父親因着她折騰到了母親,對她很是刻薄。
若是她自己在這麼個年齡懷孕,哪怕她一生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孩子,她才不樂意高齡生産孩子。
張氏摸在肚子上的手緩緩慢了下來,這樣的憂慮,她不是不知。
可是,她好不容易強行地懷上了先生的孩子。
她為着程持,辛苦籌謀将近二十載,到了如今,若還是沒有了結她素日的心願,她怕她到了黃泉還惦念着。
小桌上,正盛着一顆顆紅色的山楂,農人剛從樹上摘下,新鮮極了。張氏上瘾了一般,拿起一個又一個地吃着。
“這山楂倒是好吃,金兒,你明日再去這家鋪子買一些。”
金兒連忙應道: “是”,看到張氏這幾日裡喜歡吃酸辣土豆絲,酸湯魚,西紅柿炒雞蛋,心中猜測着夫人這一胎定要生出個大胖小子了,又為張氏欣喜說道:夫人這幾日好喜歡吃,到時候一定會生一個少爺呢。”
“可是奴婢說的不對?”
金兒連忙跪了下來。
方才王婆婆使臉色,她還不知錯了什麼,直到看到張氏臉上霎時陰暗下來,冷着臉。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她十分猜不準,夫人明明喜歡男孩兒來着,她這句話哪裡沒說到張氏心頭上。
張氏擺擺手:“你起來。”
金兒說的話并未踩到張氏的雷點上,可是卻讓張氏想到了别的事情。
為着這個小子,她得好好生養着才是,可是她還在執掌中聩,萬萬不能懈怠,她的孩子可怎麼辦。
張氏垂眸,思索一番,索性又将這個問題抛給了伏侍她的婢女婆子:“我隻是愁着,往後的管家之事可怎麼辦?”
“王姨娘……” 王婆婆應道。她不知内情,隻念着王姨娘平日裡與張氏十分交好。
張氏搖搖頭。
“交給大夫人?” 金兒弱弱說道。
張氏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金兒,往日你都是聰明的孩子,你怎麼今日這麼糊塗。我交給大夫人,恐怕又要克扣我們素日的飲食銀兩。”
就在前日,舅舅給她送了一封信。
信中說道他們家的鋪子總是有人鬧事,還都是無端端害人性命的事情。在大燕國,也是要殺人償命的,為着不讓死者家屬報官,幾百兩已經花費出去了。張家也始終查不到這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不過,唯一确定的是,背後的人絕對在朝中有一份勢力,與張家不對付。因着這個人,張家惹上性命官司,快要支撐不住了。
昨日,舅舅送來第二封信,卻是讓她千萬不要調查其中的蹊跷了。因着這事,她的父親已經自願将手中八成的産業獻給宮中那位。
舅舅還說,父親年邁,開始老眼昏花,不過始終惦記着她好好過日子,千萬别為着程持讓無緣無故的人為她墊腳了。
八成的産業,性命官司……張氏隐隐約約猜測到,當今聖上正秋後算賬,終于發怒了。
嫁妝被沈家敗光了,她如今,隻剩下京城中的三處鋪子,和城外的一處田莊了。
有了孩子,沈家的窟窿她得補上,方能讓自己的孩子未來道路順順暢暢。
……
秋香此時來到了栖雲館,正要說三姑娘還未回來。
栖雲館的正屋門是開着的,可是裡面鴉雀無聲,一陣寂靜。
張氏一臉惆怅,兀自地看着夕陽灑下的金燦燦的光,漸漸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影子停頓一瞬,很快又矮了下去:“站住,以為我看不見你嗎?”
“夫人,奴婢……”
“你還有理了不成?一聲不吭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