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尚還知道克制,大人們可無所拘束多了,賈環吃着吃着喝起悶酒,不多時就醉過去了,還是賈政沉着臉讓人把不争氣的兒子扶下去。
環三奶奶稍微坐了一會兒,就說蘋哥兒離不開人,悄悄走了。賈母看着這一大家子,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冤孽。”
黛玉對老太太最為上心,見老人心緒不平便說起賈荀最近出去交了新朋友,老人一聽果然好奇,把賈荀叫到身前問道
“你母親說你交了幾個友人,可有咱們家認識的?”賈荀想了想笑道“有一個人您一定認識,是牛國公家裡的孫子,叫牛富源的。”
賈母撫着黛玉的手道“牛家倒真是咱們家的老親,這些年家裡亂糟糟的,倒是不似從前親密了,等家裡的事兒過去了,記得請人家到家裡頑,咱們家的糕點,牛家老國公爺在的時候最是喜歡。”
說着老太太又扭過身對黛玉道“你許是沒有印象了,你小時候身體不好,你母親急得很,寫信托我從京城求醫,當時就是牛家老太太幫忙求了老太妃,讓太醫南下的。”
“等你身子好了,牛家老太太還給你送了一套掐絲琺琅的十二生肖,你小時候喜歡非常。”
黛玉聽了,難免有點傷懷,童年的姑蘇已經像一場舊夢,消失在她遺失的舊物中。如今就算讓她再回姑蘇,她又能去哪裡呢?
想的是傷懷事兒,但她臉上卻不好露出來敗了老人的興緻。
賈荀看了看母親,伸手輕輕拍了拍黛玉的背。黛玉看兒子眼帶擔憂的看着自己,擡頭又看一隻老“呆雁”也擔心的往這邊瞟,釋然的點了點賈荀的頭道
“你啊,歲數不大,偏偏操心的很。老太太,您是不知道,他上回和人出去……”
賈荀不樂意聽黛玉同賈母吐露他的糗事,索性扭身到寶玉身側,給自己偷了一小杯葡萄酒來。寶玉看他喝酒,一邊悄悄側身給他擋着,一邊壓着嗓子道
“你可快着些喝罷,讓老爺看到了,他不錘你可隻數落我。”
賈荀喝了酒,往寶玉身側一歪,同寶玉說起小話“蘋弟弟好久沒看着了,怎麼大嫂子也不把他抱出來頑。”“你可莫言是我告訴你的,也不許張揚出去了。你蘋弟弟也跟着病了。”
“怎麼半點風聲也沒有?我這裡還有娘娘差人送出來的丸藥呢,說是太醫院裡配了許久的。要不要給蘋哥兒送些過去。”
寶玉挑了一筷頭魚鰓肉塞進賈荀嘴裡,低聲笑罵道
“咱們老爺見天說你聰明靈秀無人能比,怎麼盡在這些事兒上犯糊塗,你三嬸子那兒不動聲色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蘋哥兒要用什麼藥家裡沒有,哪裡就用得你那兒的東西了。
你母親還說我無事忙呢,我瞧你才是最無事忙的一個。”
賈荀哼了一聲,沉默着吃了魚肉,又吃了兩口青菜,偷偷跑出去溜達,終歸是家宴,沒人約束着他。
大觀園已經逛了又逛,府裡也沒什麼有趣的,賈荀便到戲班子那兒瞧瞧。
戲班子的人用了一溜拿來給巡夜婆子歇腳的灰色瓦房安置,房前空地上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坐在小凳子上捧着面碗,吸溜着肉醬面,旁邊一個老太太坐在躺椅上,捧着一碗海棠果的果脯吧嗒吧嗒的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