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走到塌邊摸了摸女兒枯黃的頭發,不由落下淚來,府裡這姐妹五人活的可算是天差地别。大姐兒和巧姐兒在鳳姐身邊教養,吃穿用度都是府裡頂尖兒的。
而麝月身邊的兩個姑娘雖然沒有那樣的體面,但身體比心疾的思姐兒好多了,府上也沒有怠慢,隻按着份例供給。
但自己的思姐兒确實太可憐了,王夫人覺得她養不大所以不願意親近,賈政雖然挺喜歡長孫女,但思姐兒時不時就要病,日子長了感情也就淡了。
加上思姐兒常常病着,襲人也沒有那麼多精力約束下人,底下人也就漸漸怠慢了。
這次也是一樣的,若是要人參粥的是大姐兒巧姐兒,廚房就得到鳳姐兒那磕頭了,若要人參粥的是荀哥兒,蘭哥兒晚上這碗洋參湯就甭想喝到了。
不過是覺得我們姐兒活不長不願意費心罷了。襲人輕輕拍着三姑娘發抖的背脊,知道她呼吸都痛苦卻也沒有辦法。
“姨娘,這……這也不敢扔啊。”小丫頭如意和丫頭吉祥捧了東西過來,一個是一匣子的汝窯碎片兒,一個是她絞了的金步搖。
襲人掃了一眼就想到寶玉撂下的那句魚眼珠子,心頭五味翻湧但面上還是強撐着道“找個箱籠撂着吧。别讓我看見。”
這本是一個冗長的安逸的午後,等到夜幕降臨人人安枕時,大家也以為這是平常的一天。
直到,院門響起了報喪的雲闆聲。
賈荀白日裡睡多了,夜裡覺淺,聽到聲音馬上驚醒了,奶娘怕吓到他連忙把他抱在懷裡安慰,又令小丫頭溫着□□,萬一孩子被吓到,好安神。
過了一會兒紫鵑過來了,她低聲道“蘭大爺,沒了。蘭大爺姨娘肚子裡那個孩子,受到驚吓,倒底是流産了。”
賈荀聽了這話都是一愣,賈蘭剛剛金榜題名怎麼轉身就奔赴陰曹了呢?又想到李纨,心裡不由擔憂,李纨這回不發瘋是不可能的,丈夫科舉沒了命,兒子金榜題名轉身也沒了,這種打擊,足夠讓一個舊社會的女人崩潰了。
奶娘也是愣怔的,随即奶娘就抱緊了賈荀“姑娘啊,這段時間咱們府上不好的事情也太多了,要不去廟裡給荀哥兒求個什麼戴着或者壓着,安安心也好啊。”
紫鵑點點頭道“媽媽放心,奶奶說了,等蘭大爺這事兒辦完了就去廟裡給荀哥兒求個平安鎖,再點個三十斤的長明燈。”
賈荀聽到這裡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把故事接了起來。
賈家雖然沒有被抄家,但是賈家一定是慢慢走向衰退的。過去迷信的說法:一個家族要敗了,必然是從子嗣開始的。所以賈家的子嗣,争氣的有本事的一個個去世,沒本事的禍根卻一個個長大。
而自己就是這困局最大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