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了會兒,孫成衍走過去,俯身到女兒耳邊,靠出聲吓唬人。彈開的不止淼淼,還有季筱詞,前者很快大笑起來,拉着孫成衍落座,讓他幫忙翻繪本書。
季筱詞扶身上挎包,擺去膝面:“怎麼有空。”
“有沒有空都會來,”孫成衍挪來餘光,“以後跟張聞提前打電話,用不着這麼麻煩。”
季筱詞翻出手機,警惕地檢查收銀台,換了位不認識的小男生站裡頭。她緩一口氣,揚手:“你看着她,這個白紙剪完,最後要上色。我出去打個電話。”
蠟筆髒手,孫成衍樂于滿足女兒需求,卻很少親自參與女兒的娛樂活動,塗完才發現手指染了顔色,用紙巾清理。他在季筱詞這裡體會到的挫敗,不想再從女兒身上找一遍,于是,他避免指令和教導,基本放淼淼自由學習。
季筱詞推門歸來,正垂頭收手機,孫成衍将成品扔給她:“收好,我去洗個手。”
淼淼亦是滿手髒,由季筱詞帶着,站上擡高的小矮凳搓掌心,兩人玩起噴香的泡泡。孫成衍先出洗手間,在走廊打量寫字樓裝設,他來過好幾回,卻沒怎麼上樓,腳步轉幾圈,魏斯捷單手拎着灑水壺出來,孫成衍怔住,臉上随即爬滿錯愕。
淼淼不認得魏斯捷,這是當然的,舊人相見,季筱詞額角發緊,孫成衍難得被她推了推,無知無覺地拂開胳膊,目視魏斯捷:“聊一聊?”
二人出到樓外,面朝一片貨車臨停區。對方顯然對這片熟悉,孫成衍停在樹蔭下,洩出笑:“最近在幹什麼?閑到沒事做?”
閑,無聊,以前從沒人這樣評價。頻繁聽見,魏斯捷不覺刺耳,漸漸意識到剝開外物他就是這樣的人,也有所了悟——方才,徐從心在樓上定然知曉孫成衍到來,放他下樓倒水,是一碼報一碼的仇。
“你應當看出來了,”魏斯捷放下東西,“我在書房打工。”
“多少錢。”孫成衍點了根煙銜上。
魏斯捷報了個數,孫成衍笑得肩膀顫抖:“夠楊城的最低工資嗎,你來做慈善。”
“不嫌少,隻怪不多。”魏斯捷沒拒絕對方遞來的煙。
孫成衍沉默片刻,倚在牆根:“案子終本了。”
魏斯捷點頭:“我有收到文書。”
“那些業主可以另訴,也可以繼續挖你們家,直到挖出另外的财産線索,送去執行,法院也不會無動于衷,财産系統聯網,一查就有,”孫成衍攤手,“太掉以輕心的話,不像你。”
“我不介意回去當個閑人,可惜了,這隻能靠時光倒流,”魏斯捷平靜地咬了口煙,“謝謝關心。”
關心個屁。孫成衍心底躁意浮起,在樹蔭下踱步,冷不丁發問:“令堂如何。”
魏斯捷一頓,在心底算了算:“很早就出院了,現在狀況不錯。”
“好,有困難找我。”
魏斯捷:“謝謝。”
孫成衍的煙捏在手指尖,沒怎麼抽,浪費掉很多,撚在旁邊的滅煙柱。
“不用謝我,”他有些忍無可忍,“圍着她轉,這是做什麼?出醜不夠,你現在是臉都不要了。”
“你們夫妻間的事,不要扯到我身上,”魏斯捷垂下手腕,“無論你在想什麼,都影響不了我,我多的是麻煩,不缺解決你一個。”
孫成衍勾起笑:“行啊,你去做做看,别太高看自己的價值,也别跟你那便宜爸多學,我們家,你一分撈不着。”
回程的車上,孫成衍一言未發,連淼淼都覺察氛圍不對,鬧着要司機張聞放音樂。
在魏斯捷面前,孫成衍尚且能裝作坦然,現在卻不行,憤怒愈燒愈烈。他與妻子的一夜是意外,但與妻子的婚姻卻不是,季筱詞跟魏斯捷自小相識,二人是出了名的金童玉女,他趁人之危娶進家門,終究是捆不來她的心。
進家門,等淼淼被帶上樓,房門阖緊,孫成衍擋在沒幾分鐘又要離開的季筱詞面前:“要麼你辭職,要麼魏斯捷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