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階下表演漸佳,數百人同時樂奏祭天,曲陣恢宏,自然無人在意角落裡悄悄出走的幾個樂師。
“頂上怎麼忽然起霧了?這天氣比我挑男人的口味變化得還快些。”
“不,仔細看,這霧被人從祭殿四周放出,不過正好從高處宣洩。”
“先别争啦,總之還是再離近些觀察,做好準備迎戰吧。”
雙眼一閉一睜之間,周圍環境似曾相識。
台上之人分外眼熟。
舒依禾動了動幹澀的雙眼,緊盯着祭台上無甚表情的女人。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樣貌,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荊方觀成王之後的立後大典上,她混在人群中,仰頭看着少年恩愛的一對夫妻相攜上階,對視淺笑。
除了這層清淡笑意,舒依禾看不見舒挽月的其它情緒。
她孤身一人站在八十八階玉梯下長久地看着阿姐,在眼睛生澀不已的下一個瞬間突覺腦中刺痛,再睜眼又是另一番畫面。
病床上的舒挽月愁容滿面,看向舒依禾的眼神裡帶着掩藏不住的、深深的怨恨。
眼眶裡打轉的是痛苦的凝結,舒挽月不知為何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個局面,于是死不瞑目,報憾終天。
轉眼之間,舒依禾眼前一片黑暗,陷入綿長的、悠久的記憶當中。
“不好,這霧氣怎麼越來越濃了!”
“這是魔氣!”
斬釘截鐵的宣告晚來了一步,原本熙和燦爛的天幕忽然被黑暗侵蝕,迅速染上不詳色彩 。
聞意按捺不住腰側寶劍,青雲劍身震顫一會,忽然蹦出一隻開花小妖。
“春秋!你怎麼這時候醒了?”原本嚴陣以待的聞意又驚又喜。
頭頂開着茉莉花的小妖怪原地蹦蹦活動了下筋骨,随後打了個困頓的哈欠,嘟囔着說:“來了個大家夥,香得我睡不”
小東西話還沒說完,咔嚓兩聲響後,暗色天空中突現縫隙,猩黃眼珠張開眼睫,釋放出更多誘人沉睡的魔氣。
“啊啊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快逃!”
“等會,怎麼忽然感覺,好困啊,呼呼呼…”
“哦豁,這搞不好還真會變成後果慘烈的外交事故,明明有修士在場還讓魔族抓住機會詛咒了整座城市,不行,必須得在長老她們到來之前收拾好殘局。”
聞意不改本性,在奔跑之中自言自語兩三句,緊接着一個借力跳躍,在元嘉的輔助下殺上了遠在天邊的高聳祭台。
碧藍劍意緊随其後,奔赴至魔眼跟前,一劍刺穿它的肉身。
魇寐之魔緊急合上自己的獨眼,外層眼皮比世上任何的金石銅鐵都要堅硬,根本無從下手。
“白椿,快!”
正是趁着這個機會,原本封閉的禮殿忽然被人踹開大門,本次搭乘往界雲舟來到荊州的一大半修士都沖了進來。
一馬當先的自然是小分隊裡的白椿小魔王,調皮歸調皮,在制毒醫藥方面也很算一把好手,隻是起步晚了些,不過現學的幾個法子也已夠用了。
就見喧嚣人群中她逆流而行,在周圍人群驚異的目光中不再遮掩氣息,而是氣沉丹田力能抗筒,對着天上那隻魇寐就是一炮!
“雖然是臨時找白姜要的殘缺配方,不過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給老娘我滾出去!”
魔眼受到攻擊痛苦不已,停止了向外試探擴張的睫觸,而是一瞬間全部縮回眼眶之中,顫抖不已。
碧落提劍上前連發三擊,從正面擊退這位攻擊力不強的不速之客,魇寐吃痛哀嚎,将自己的身軀緩緩縮回異元空間,霎時間天旋地轉,縫隙不再,原本破碎的天空緩緩複原。
元嘉救下第二十個慌不擇路誤入戰局的路人 ,抹了把不存在的虛汗,喘着氣将第二十一個大臣甩出殿外。
她們都以為事态暫且平息,豈料這時峰回路轉,數百個金丹以上的玄衣死士降落戰場,原本混在人群中的保王黨餘孽也撕下僞裝開始大肆屠殺,連元嘉都一時不察着了道,被她救下的第二十一個男人抓住棍身反甩了出去。
真是反了天了!
這下,修士們腹背受敵。原本就要清除殘餘的魔氣外加救人,結果這一邊的敵手全是高階死士,打起來不惜命那種,還有人群中随時會捅人的細作,實在是顧及不過來。
聞意這個時候也終于到達祭台附近,她剛想一鼓作氣沖進高台,誰知那台上似乎有着什麼禁制,明明都能看到舒依禾端坐着的樣子了,還是被禦座外圍忽如其來的圍罩狠狠反彈了出去。
“桀桀桀桀桀,膽敢觊觎我王位的人,還有你們這些不請自來的家夥,都給我葬身于此吧!”
已經被宣告死亡的上一任荊州王君再度重臨世間,帶着他準備已久的絕命殺器。
第一件,是一截質潔玉白的骨頭。
是被鎮壓在地下城晉仙丹底下的,舒挽月的天生劍骨!
“桀桀桀,魇寐,拿去吧,都給你,都送給你!但是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你也得幫我奪回我最重要的東西!”
純白翅膀二度破空而出,擠爛天幕,令人牙酸的萬千眼珠的咯吱咯吱聲響徹雲霄,合奏一場詭異的盛會。
“我注視誰、我注視誰、我注視誰!”
【啊唔】
翅膀下的血盆大口張開,準确無誤地吞下那截再精粹不過的能量。
魔眼睜開再閉上,睜開再閉上,密密麻麻的眼睫化作傀儡背後的絲線,控制人體曲張。
它的能力得到了進化。
它嘗試模仿一個人。
【找到了】
【我注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