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這會兒從檐廊下開了個角門,進進出出一堆打扮各異的樂師舞者之流,估摸着是來為授禮慶典奏樂獻舞的,荊州大典才召開不久,城内還滞留有許多樂人。
眼看着附近來往人群越聚越多,元嘉大護法這一次倒是沒盛氣淩人地找茬,并未與南嬷嬷多費口舌,領着另外兩人行禮拜别後便潇灑轉身離去了。
南嬷嬷有點摸不準她們的套路,她滿篇的腹稿都提前打好了,就等着激她們這一出呢,結果人居然走了?
聞意也搞不清楚元嘉在想什麼,她摸摸腦袋,剛想小聲出言詢問,便讓身邊的碧落請咳兩聲順勢倒在她身上———看來元嘉自有規劃,不必多言。
聞意了然于胸,便也配合着全了禮數,走老遠了才憋着口氣去問身旁明媚張揚的合歡大前輩:“你有什麼計劃,元嘉元大護法?”
聞意話說的俏皮,元嘉的回答卻比她還要俏皮十倍:“沒什麼呀,看不慣老婆婆惺惺作态而已,這門不進也罷。”
這話把聞意和碧落兩人都雷得外焦裡嫩,合着這人根本就沒做好打算,想走就走了!
下次果然還是得把人看好咯,自由發揮容易失常啊…兩位聲名遠揚的劍修對視一眼,默契點頭。
“诶你們這是什麼眼神呢!”這下子反倒換元嘉不樂意了,剛剛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凜然大義的神色已經全無:“做事嘛講究一個随緣,别看我這樣,我可是看準了出來的———瞧瞧這是誰?”
她話音剛落地,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們附近的樂師唇角勾起,麻利地伸出雙手掀開兜帽,正正好露出一張雌雄不辨的少年面容。
聞意和碧落不曾認得這位樂師,元嘉便笑:“是了是了,我的疏忽,竟忘記互相介紹兩方了,咳咳,聽好了,這兩位呢,個子高穿白衣的是青雲劍宗的聞意,個子更高但其實也沒高多少的是扶搖劍宗的碧落,總結,她們倆都沒護法我葷素搭配均衡,一天腦袋都被練劍給練傻了。”
霜華劍聽了元嘉的一派胡言,自動脫離碧落腰間的劍鞘,從背後給她來了一下,總結,痛擊隊友後感覺劍身都更凝實了幾分呢。
元嘉吐舌,摸着新鮮出爐的腦袋包悻悻道:“這便是麥芙的小師妹,遊靜遊不了,看這打扮,目前該是混進王府了吧?怎樣,考不考慮為姐姐們走個後門帶個路?回去之後我在麥芙的基礎上,再追加一百個白衣清冷劍君送你當逍遙道優秀畢業生,如何?”
聞意默默攥了下衣擺,沒插話,隻是總感覺身上一陣惡寒。
遊不了收回視線,嘴角笑的快壓不住:“可是最近我覺得舒家大少爺很不錯呢,為人端方溫柔,雖然是偏到不知道哪支血脈去的庶出了,不過也算得舒君青睐,是本地數千少女的夢中情郎呢。”
“看嘛,舒君繼任,大少爺也眼巴巴跟着進王府來看看能不能分擔些事情了,若非如此,我才不眼巴巴湊上來讨人喜歡呢。”
她說話時語調舒緩内容犀利,兩側小虎牙若隐若現,穿着利落動作不羁,還會讨價還價,還真有些江湖兒女的模樣。
元嘉也是個神人,同樣出身合歡一道,豈能不知這小妮子在想些什麼?
她眼神在遊靜與聞意之間轉了一轉,即刻撫掌大笑:“哎呦,做人要有骨氣!”
“怎麼就為了個不甚有趣的男子不顧學業甚至要死要活?那麼多臉好性格好的大姑娘小夥子呢,但是話又說回來,愛情是情,友情也是情嘛!”
“這樣,我做主!”
“把我們堂堂青雲劍主的通訊段碼打給你,再附贈獨家精彩出劍瞬間五張,夠了吧?這可是這一甲子年的大比魁首,很值錢很有魅力的!”
“成交!”
……原來那股惡寒感覺沒錯,害。
近處的蒼茫天幕中沖出一隻黑羽長翅大鸢,朝着日輪升起的方向一飛沖天。
過快的沖擊和強烈的氣壓讓它使勁渾身解數與自然搏鬥,過程中偶爾會掉落一支絨毛緊密的飛翅,在氣流中盤旋迫降,最終慢悠悠掉落在伸手之人的掌心。
舒子江将這偶然得之的羽翼摸了又摸,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珍惜又小小地将其放入自己的衣袖中。
即使隻是傀儡,也偶爾會做大有可為的美夢。
咚、咚、咚。
王府裡的銅鐘響了三聲,這是舒君宣人進勤政殿的信号,明面上的保王一派已被她全數屠盡,中立自白的大臣和從始至終的追随黨都被她着重挑選出一夥人,特意趕在授禮繼位大典前召人入府詳談。
舒子江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衆人排着隊依次進入勤政殿中,身為舒君本家子弟,他有幸被安排在了最前排面見天顔,這也讓他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身邊同僚的暴動後快步向前,企圖用自己瘦弱的身軀保護君主。
舒依禾的臉上毫無波瀾。
她像看路邊的花草一樣随意掃了一眼堂下謀逆的保王黨,盡管來人狀若封魔步步逼近,她卻依舊穩如泰山。
“你這個妖婦,荊州都要被你這婦人搞變天了!你占據了王君的位置,你這是大逆不道!”
“舒君,事态不明,還是快些離場吧,子江掩護您走!”
“狗屁的君!牝雞司晨,你明明是個女人,卻占據了原本屬于男子的位置,天下必亂,必亂啊!”
“你甚至都沒有正州玉”
保王黨老臣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佩着武器進堂入殿的舒家衛一劍封喉。
溫熱滾燙的鮮血流了一地,站在後排的臣子也未能幸免,衣袍與臉頰兩邊都沾染上了一層血腥。
随侍在舒依禾左右的舒四舒七上前一步,扯開自己的甲衛鬥篷甩在地上,又用雙腳将其從頭到尾狠狠踩了一圈,确保地底不甚美觀的血液已被全然吸入囊中。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殘局便被處理幹淨,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麼行刺案件一般。
這個時候,舒君像終于回過神來似的,終于轉回來自己看向插在殿旁兩側的王旗盡頭的視線,慢悠悠結束了今天的會面。
“我這個人最不信邪,偏想要看看牝雞司晨的後果。”
“什麼叫占據了男人的位置?”
“王位就在那裡,荊州諸人誰有本事坐上去,誰就是新一任的荊州王君。”
“現在,正式邀請諸位來參加我的【加冕之禮】”
她終得天下敬仰,萬衆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