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着玩着,麥芙經過一處人少的沼地時忽然動作一頓,好似聽到了什麼聲音。
有人在求救。
她一轉頭,見幢幢樹影掩蓋下的水邊低矮處沼澤泥濘,正有一人影在幹濕交接的地方不斷掙紮,衣訣翻飛,很是驚慌失措的樣子。
麥芙本來就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見狀也并沒有出手相助,不過随手一揮施了個順風咒,好讓有可能在岸邊的這姑娘的家人能聽到聲音,前來施救。
如果沒人來,那就是個人有個人的命了。
随意放棄自己人生的人又如何需要旁人插手?那個站位,隻可能是這人自己想不開往前走,可是到了關頭又陡然反悔了,覺得至少不能這樣了無聲息的死去而造成的。
她施施然從姑娘的身後路過,聽見她像死了心一般不再無謂的大喊大叫,隻是哽咽到:“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愛他,我甚至連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貞潔名聲都提前給了他,可他為什麼還不珍惜!”
“還和大哥跑到那種地方去鬼混…如今他遭遇不測,我衣帶不解的照顧了他那麼久啊那麼久,他醒來卻忘記了我!”
“他的記憶裡沒有我的存在,為什麼,難道我不愛他嗎?難道我不孝順他的父母嗎,難道我不是領裡街坊都稱贊的好妻子嗎!”
“我一心以他們家為重,可是為何…咕嘟咕嘟…為何最後會落的個被悔婚的下場…”
“我還怎麼有臉活在世人的指指點點裡!”
麥芙停下了腳步。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怒氣,沖上去“哐當”一聲将人從沼澤地裡拉了上來,使勁晃這她的肩膀,試圖将這姑娘腦子裡的水全部倒幹淨:“你!别看了就是你,你這小妹妹年紀輕輕的說什麼喪氣話呢!”
“世人的指點白眼又如何?搞清楚,你是你自己人生曆程的主角,又為何要隻活在他人的打量的和目光當中?”
“你、你是…”這個姑娘被吓了一條,躊躇着不敢說話,麥芙擺擺手示意她不知道說什麼就别說了,拉着人清理身上髒污,又繼續反駁她之前的想法。
“人的目标應該放遠大一些啊,打比方說我吧,我就是要把我看上的美人都過一遍,體驗體驗傳說中的極樂到底是種什麼感覺,這可比什麼兩情相悅來的刺激得多。”
驚世駭俗的想法被她大咧咧說出口,秦潭被她的話吓得呆在原地,麥芙卻滿不在乎的告訴她:“我是合歡道的修士,當然不能指望我有常人那樣的純情之心,也不必硬要你接受我的道,但是婚姻———通過愛情的功德圓滿從而來獲得所謂人生的圓滿———你不覺得這很虛僞麼?這兩者根本就不是能對等的東西啊!”
“還伺候一家老小呢,得了吧。”麥芙将人的衣服烘幹,兜頭給人灑下一件鬥篷:“水邊濕寒,還是先把自己照顧好吧。”
最後,她說了一句話。
“不管怎麼樣都得自力更生呀,管你是男是女,就算是隻蟲你也得自己爬起來找食吃,又如何把身家性命都交到旁人手中,隻卑微地期望那人不會變心呢?”
“……”
秦潭半晌沒回話,怔忡地看着麥芙。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仆人焦急的呼喊聲終于姗姗來遲,秦潭這時候卻也顧不得這些細枝末節,而是飛也似的挑了起來,拉着麥芙一路狂奔,要去證明什麼。
“可是,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是有心意的,至少王郎沒失憶前有!”
戀愛腦真是沒救了!!!
麥芙翻了個要翻上天去的白眼。
修士之行又如何用凡數計算,在得到方位和路程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快到秦潭甚至都還沒講完她和王郎的愛恨情仇,這一行的目的地就到了。
其實不用說麥芙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種淺薄的東西,她不知道聽多少個望夫石訴說過了。
她倆前後跨進藥廬大門,走在前方的秦潭方一進去就刹住了腳步,麥芙莫名其妙,但修士的耳聰目明也一下就讓她知道了原委。
木屋裡有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緩緩傳來:“恭喜啊,恭喜,夫人脈搏大喜之象,正是懷胎兩月有餘了。”
對面一雙有情人聞言,對視片刻後紛紛笑了起來。
秦潭扭頭摔門就走。
麥芙追着她進了旁邊的書房,秦潭從前日日都來看望王郎,對這裡的布局早已一清二楚。
趁着她研墨提筆揮灑自如的時候,麥芙不無嘲諷地對她笑:“失憶了第一反應不是去找自己的記憶身份和原本的家人,以及盡快承擔應該擔負起的責任,反而是和女人天雷勾地火胡亂搞在一起,你卻還抱有最後一絲僥幸心理。”
“你看,我就說你是戀愛腦吧。”
秦潭柳眉直皺,揮書完畢将其取出,剛想說些什麼,那王郎聽到動靜安撫好妻子,也正好趕了過來。
他一過來,看見又是這個整日裡與他糾纏不休的女子,當下就不客氣的嗆聲,要将其請出院外:“你怎麼又來了!我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歡喜你,我早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了,從前種種就當一筆勾銷吧,好麼?”
“不要逼我!婦道人家成天跟着有婦之夫像什麼樣子,宣揚出去不丢臉嗎?你且行行好,饒了我吧!走,快些走的遠遠的,我不想再看見你!”
“呵!”
秦潭氣極反笑,将手中還沒幹透的墨書一把甩在這恬不知恥的人的臉上,厲聲道:“拿好!”
“一筆勾銷?我還就告訴你了,到今日我才算是終于想開了,我秦娘子從來不怕所謂的流言蜚語,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趾高氣昂地賣乖!”
“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别的,特取休書一封,看清楚,是我休了你!當然,你家這些年入的商賬稍後也會有管家來清算,吃了我家的,一分一厘都得給我全數吐出來!從前是我心慈手軟着了道,行啊,不識擡舉是吧?我就等着你大少爺一落千丈的滑稽醜态!
“日後給我好自為之!再敢在我面前不知死活的礙眼,信不信我讓你們一家都看不見荊州明日升起的太陽!”
她氣沖沖摔門離去,還不忘拉走平白看了一場大戲的麥芙。
夕陽西下,麥芙叼了根路旁的喇叭花,在後面背着手,慢悠悠感歎到:“這就對了,少女,除了情情愛愛,還有更廣闊的世界等着你馳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