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撥弄了一下手上的鎖鍊,這鎖扣沒有鑰匙,需要用靈力控制,但一旦被鎖住,就無法用靈力,也就打不開這個鎖扣,真是完美。
就在他感慨的時候,沈谕已經走入了暗室。
宋懷晏轉頭,看到沈谕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漢服,長發随意綁在身後,手上端着一個搪瓷杯子,上面寫着“為人民服務”幾個紅色大字。
他張了張口,覺得喉間幹澀,臉上發燙,微微偏過了目光。
沈谕走到邊上,将搪瓷杯遞給他。
宋懷晏鼻子動了動:紅糖紅棗生姜……
“你之前給我喝過,補氣血的。”沈谕淡淡道。
宋懷晏接過搪瓷杯抿了幾口潤喉,琢磨不出沈谕到底要做什麼,但看他現在的神态還挺平靜的,應該不在戰鬥模式。
“這是你煮的?”宋懷晏幹巴巴地問。
“嗯。”
“你……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宋懷晏明知故問。
“上次從這裡醒來的時候。”沈谕道。
“這次,不問我是誰了?”宋懷晏苦笑。
沈谕沒有回答,默了片刻後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宋懷晏心想,怎麼還搶我台詞呢?
“醒來就在這裡了。”
他已經說過關于三千世界的事,想來沈谕也能理解為什麼他死後魂魄會穿越到這。
他猶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告訴沈谕他是穿越到雲州的,但各中情況複雜,一時也解釋不清,便隻能含糊着轉移話題,“你呢?怎麼也穿越了?”
“我不知道。”沈谕如實回答,“關于來這裡之前的記憶,始終是模糊的。”
“你那時候在哪裡?”
“死生之界。”
雖然已經猜到是這個答案,但聽沈谕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宋懷晏還是心中一緊。
“你為……”他想問他為什麼要去這樣兇險的地方,可頓了頓,還是覺得他沒什麼資格問,隻問道,“你在那遇到了什麼嗎?傳聞死生之界能通陰陽兩境,或許那裡的特殊環境加上時空裂縫,你才會身穿過來。”
“嗯。”沈谕淡淡應了聲,聽不出情緒。
“你之前……”宋懷晏想問當年的事情,又想問自己死後的事情。但又覺得,哪個都不該現在問。
“你現在打算如何?”他問得随意,捧着搪瓷杯的手卻握得有些用力。
怕他翻前世的舊賬,又怕他翻這世的新賬。
沈谕抿唇沉默了一會,盯着他手上的鎖鍊道:“看着你,”
宋懷晏:“……”
果然那稀裡糊塗的一親又把他惹惱了……他現在假裝失憶還有用嗎?
“那個,我這次在娑婆境損耗有點嚴重,有點後遺症,腦子會有一段時間不太清楚啥的……當時頭太疼了,對着什麼都想咬……”
宋懷晏開始半真半假地瞎編,沈谕撇開了眼沒說話。
“還有,這個世界和雲州不一樣,靈氣稀薄,我平日裡攢點靈力都得省吃儉用着,你可别再霍霍你的靈力,用完就沒了。”他繼續扯開話題,沈谕也回話。
于是,宋懷晏坐在棺沿上捧着杯子喝紅糖水,沈谕抱着手臂靠在一旁,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他沈谕忽然開口:“你受傷了?”
宋懷晏昏迷的時候他查探過,但他不擅醫術,也并未看出有什麼傷口。
“沒有……”宋懷晏覺得嘴唇上被咬的口子倒有點疼。
但他不敢說。
兩人又各自不說話了,氣氛沉默地有些尴尬。
“你為什麼會成為引渡人?”還是沈谕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當然是因為我師父是諸事堂上一代的引渡人。”宋懷晏玩笑道,“我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還要繼承家業,當真很苦惱啊。”
“若是解執不成功,會怎樣?”沈谕問。
“一般情況下,隻要在引魂香燃盡前離開娑婆境即可。但厄和普通魂魄不一樣,沒有化厄的魂魄,如先前趙斌,可以多次進入他的娑婆境,但若是厄,一次解執不成,娑婆境便會坍塌,若是引渡人陷在裡面,便會魂飛魄散。”宋懷晏頓了頓,臉上帶着歉意,“抱歉,這次是我思慮不周,貿然帶你們進去了。”
“除了解開執念,還有什麼方式?”沈谕追問。
“除了渡厄,還能除厄。”宋懷晏聲音波瀾不驚,眼中卻似有漣漪微動,“娑婆境坍塌,現實當中厄卻不會消失,會禍及人間,引渡人可以用自身血繪制的除靈符将之消滅。”
“但凡事皆有因果業報,渡厄成功,便能為引渡人……積攢功德,姑且這麼理解吧。但若是除厄,便等同殺生,會減損功德。”宋懷晏補充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選擇除厄。”
“你有過,這種萬不得已的時候嗎?”沈谕微微偏頭看向他。
宋懷晏沉默了一會,道:“自然是有的。并不是每個人的執念,都有法可解。”
他看了看棺中躺着的宋愛國,眼中掠過一絲黯淡之色。
“那個,我要繼續跟這小子同棺共枕嗎?”他晃了晃手上的鎖鍊,滿臉無辜。
沈谕抿着唇,下颌線緊繃着,他偏過頭,淡淡道:“你當真清醒了?”
“自然自然,後遺症早就過去了!”宋懷晏指着自己額頭上撞出的包,“你看,我已經物理清醒過了!”
沈谕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過來半晌,默默替他解開了鎖扣。
師弟居然意外地好說話?
宋懷晏揉了揉手腕,抱着搪瓷杯,把“為人民服務”幾個紅字轉到他面前,微微眯起了眼。
“師弟,可以續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