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着引魂香,陸續看到了許多場景,基本都是放學後的一些日常,兩人其實并未有什麼深交,能聊的話題不多,也少有可以一起做的事。六年級後,許是兩人各自忙于學業和“事業”,趙斌也不再每日來巷子口堵他。
一年後中考,許嘉辰考上了市裡的一中,而趙斌徹底辍學,正式加入了青龍幫。
“他是誰?”沈谕突然問。
“他是我的學長。”宋懷晏知道他問的是趙斌和他的關系,他頓了頓,想換一種沈谕比較能理解的稱呼,“算是,我的師兄。”
他感覺到沈谕腳步明顯停頓了下。
“但我其實不怎麼認識他,在我上學那會,他就是個傳說。”宋懷晏轉頭,看到沈谕的臉色不太好,忙解釋,“他死後,我才聽說了他的一些事情。”
宋懷晏想再說些什麼,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正巧這時周圍場景變幻,一下子從白天轉到了夜晚,兩人站在了一條坑坑窪窪的水泥路上,路燈稀疏昏暗,四野空曠沒什麼人煙,但在十幾年前,也算是小鄉鎮的主幹道。
五六個一頭非主流黃毛的小年輕,或光着膀子或隻穿了背心,在空蕩蕩的馬路上走着六親不認的步伐。
“兄弟們今晚辛苦了,前面阿香燒烤,老規矩!”
為首的高個子一手按着背後脖頸處活動筋骨,一手夾着煙猛抽了一口。
“好,斌哥請客!”
“走走走,今天一定把斌哥喝倒!”
“阿亮,你可得好好敬斌哥,上次要不是他替你擋刀,你小子現在可就殘疾了!”
“對對,阿亮你以後可得做牛做馬報答斌哥。”
一群人開始起哄,卻見最前頭的趙斌停了下來。
對面緩緩走來一個人,穿着校服,背着書包,手上還提着一個袋子,昏黃的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對不住了兄弟們,突然有事,這一頓改天再請。”趙斌背對着一盞路燈,整張臉埋在陰影裡。
“怎麼了斌哥?”一個小弟上前,有些興奮地看向前面走來的人,“是熟人還是仇人?”
趙斌不答話,手指一點點掐滅了煙頭。
另一個有眼力勁的小弟忙上前把那人拉走:“既然斌哥有事,那咱們改日再戰!”
說着一群人便勾肩搭背地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趙斌站在那,等遠處那人慢慢走近。
“許嘉辰。”
他笑着朝他打招呼。
*
阿香燒烤是小鎮上頗有名字的夜宵店,此時已将近十一點,正是生意火爆的時候,屋内滿座,隻有露天的幾張桌子還有空位。
兩人撿了靠邊的一張小方桌坐下,趙斌點了些常吃的燒烤和啤酒。
許嘉辰坐在那,書包還一直背着沒有放下。
“怎麼,連你斌哥都認不出來了?”趙斌把碗筷擺到他面前,語氣還是和從前那般随意。
其實中學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了,如今許嘉辰已經上了市重點高中,趙斌也混成了青龍幫的小頭目。
許嘉辰不說話,目光慢慢從他掰開一次性筷子的手移到臉上。
趙斌摸了下自己的眉骨:“覺得我破相了?”
他又笑了起來:“刀疤是男人的勳章,懂不懂?”
許嘉辰抿着唇,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沒有……隻是,都說眉毛斷了,會影響人的命數……”
“你一個好學生還封建迷信?”趙斌一邊調侃一邊打量着他。
許嘉辰長高了不少,身形闆正,五官清隽秀氣,鼻梁上多了副黑框眼鏡。修剪整齊的發間滿是汗水,校服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一顆。
印象中,許嘉辰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妥帖,很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說說你吧,怎麼弄成這樣?”
許嘉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了頭,許久才說:“錯過了最晚的一班公交,從學校走回來的。”
從市裡的高中走到這,起碼要五個小時,夏天的夜裡,也足夠讓人大汗淋漓。
“不就是周末麼,你一定要回來做什麼?你那家裡不是……”趙斌話講到一半,忽然頓住麼。
“明天是我媽媽的忌日。”
許嘉辰低垂着眉眼,将書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邊上的袋子裡裝了一束用白紙疊成的百合花。
趙斌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正巧老闆娘端上一盤燒烤,他便順勢将盤子往許嘉辰那邊一推,自己拿了串烤肉吃起來。
“這家店的羊肉不錯,嘗嘗。”
許嘉辰拿了一串羊肉低頭吃起來。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總是不習慣長時間看着别人。
“你小子這麼腼腆,以後怎麼找女朋友?”趙斌咬着半截羊肉串含糊不清說道,“不過,你現在還是得好好讀書,可别想着早戀啊!”
“嗯。”許嘉辰應了聲,忽然問,“斌哥,你有女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