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縣國稅未等來地區局宣布業文強走人的通知,反倒是汪楊興,接到了張家才通知,要他去一趟。
汪楊興上了業文強辦公室。
辦公室業文強一臉鐵青。他的身邊,站着既是代理人事股長、又兼任監察員的楊金寶。
兩人神情肅穆,如同審判席上的法官,令汪楊興心頭一驚。
該來的總會來的。汪楊興感覺自己有些熱。夏日高溫,意味着一場觸及内心的風暴,即将到來。汪楊興感覺,他似乎會成暴風眼中的人。
果然,業文強冷冷地,開了口:
“楊興,說說,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汪楊興心裡發慌。他的面色煞白。隻是他不甘心。在看了面前的兩人後,他猜不出,業文強到底有多大能量,臨要走了,來問我這話?
“沒、沒有啊,我一天上班下班的,能有什麼事?”
知人莫如業文強。和汪楊興搭檔多年,他料到汪楊興會有這麼一招。
沒有理會,業文強繼續道:
“你是不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你說什麼,我搞不懂。”
業文強轉頭看向楊金寶:
“你來說。”
楊金寶早有準備,亮出了一沓單據:
“這些單據,是段世宏報的賬。大點的發貨票,是修車費,我問過了,是修理局裡的那輛小貨車的費用,金額三千元;另外幾張發貨票,是他報銷的油錢、過路費,一千多。因為這些費用,我找過段世宏了。我問他費用是怎麼來的?他說,是他往返省城、拉建材的開支。”
證據面前,汪楊興想瞞瞞不住了。他一咬牙,他豁出去了:
“事情是我做的,莫扯小段。跟小段無關。要怪,就怪我。是我租店給媳婦做生意,花多了錢,手頭緊,單位的車子閑着也是閑着,我用了下單位的車,進了幾次貨。後來,因為我忙不過來,讓小段幫着跑了幾趟。”
業文強一聲冷笑:
“幫了你幾趟?你還想要賴上人家小段!我讓金寶去查報銷的時候,監察、辦公室把小段也查了。從頭到尾,理了一遍。車是你讓人去修的不假,但車是你開的。你這個人開小車的水平,還算馬虎;說到開貨車,誰不知道你技術不夠?是你,把車開翻了,傷到發動機,找修理廠做了大修。這個,你不該也會是‘閑着也是閑着’吧?”
汪楊興臉色發白。
他的心理防線,層層掉落,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赤裸在衆目睽睽之下。
看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警告、記過,記大過,還是撤職?一種巨大的恐懼,上了心頭。他冷汗直冒,臉上的表情,呆滞了,像是面部神經麻痹,極其難看。隻是他極度不甘心,想着如何為自己開脫?很快,他心生一計,道:
“店,是我媳婦開的。我嘛,充其量隻是幫着她進個貨,沒有必要這麼上綱上線,什麼事情都往我頭上套吧?”
“真是你媳婦開的?我看,她怕是沒有這麼大的能量,能說服我們縣唯一的一家外貿公司,把黃金地段的高價門面,以這麼低的價錢,租給她吧?”
租門面的一幕一幕,在汪楊興面前晃動。他不死心,結巴的毛病上來了,道:
“真、真是我媳婦租的。不信,你們去問。”
“我們去問?”業文強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這種笑,令汪楊興心裡陣陣發毛。是的,業文強的笑,他非常熟悉。那是他特有的。笑意會出現在曆年的“三大檢查”中,他帶人查處大案,勝利在握時,會出現;在國、地稅機構分設中,當他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時,也會出現。如今,笑意再現,無異于在汪楊興的心中,起了猛烈台風。
看到汪楊興不說話,業文強敲了敲面前的辦公桌。
楊金寶會意,向汪楊興打開了一份《現場調查筆錄》。拿在手,沖汪楊興道:
“關于你們家租門店的事情呢,我們縣稅務會同城關分局的稅收專管員,去了外貿公司一趟。據外貿公司的楊經理交代,他本不願意以這麼低的價格,租給你們;後來是段世宏出面,說如果不以這個價出租,就會讓如何如何,具體的話我不說了,意思說是會找他們麻煩。後來,楊經理說是怕找麻煩,才以這個價格,租給了你家。”
《現場調查筆錄》白紙黑字,押了一個個紅色手印,鮮紅而閃亮,沖擊着每一個人,看得汪楊興面色慘白。他整個人變得氣短,不住喘氣。
看到汪楊興這模樣,業文強沖楊金寶揮揮手:
“你有事去忙。我單獨跟他再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