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容不容置疑:
“做錯的事情重來。在醫院,你沒有看到萬浩春的慘樣?就為一張牛皮紙,滿是血和淚。你還嫌事情不夠大嗎你!調頭,我陪你回縣城,咱們重新再來!”
這話震住了董留成。
他順從地調轉車頭,回了縣城。車到縣城,一調頭,重回江北。
再回江北,董留成站在分局門口,對着縣城的南方,行了注目禮。
南方向北,有縣國稅局的業文強和他的班子成員們。
考察組在看到下發各鄉鎮副分局長任命書的這天,走了。
臨走前,白科長宣布了一則消息:副科級幹部不在本次考察範圍内。
消息背後的言外之音,不言自明。
結果出乎多人意料。
向來滴酒不沾的段餘慶,這天晚上一個人喝多了醉,爛醉如泥,少有地笑靥如花。
他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到城關分局門口剛下過一場雨的水泥台階上,又哭又笑。
一夜鬧胖騰,城關分局的許多人聽得一清二楚。
何滿康聞訊趕來。他聽到段餘慶哀嚎聲聲,止不住出手去拉。段餘頭不肯,抱上他,字字句句,無盡痛楚:
“老可啊,你說你是孤家寡人,跟你比,我更沒人……”
同病相憐的兩個大男人,最終相互傷悲,失落的陰霾濃重地籠罩在了整棟樓,似乎再無法逃逸無邊苦澀。
每個人心中顫栗。
在每個人的印象中,段餘慶的每張帶滿笑意的圓臉,幾成夢幻。
原來,兩個白天笑臉迎人的背後,竟然在試圖用笑意來遮掩内心的撕裂的疼痛,戴上面具與枷鎖,隐藏難以為人言說的憂傷。
沉默的痛苦,最終讓人無法強忍。酒精的刺激下,段餘慶的傷悲,成為發自内心的悲傷。
原來,這個世界上,再堅強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脆弱的内心。
無奈與失落交織,讓生活像是一個無情的漩渦,将段餘慶吞噬。
空虛和無助蔓延,令他陷入絕望深淵,迷失在冷酷的現實中。
事情讓他如同做上了過山車。
就在前幾天,白科長給了他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各縣都提拔人事幹部,你們這次機構分設有功。
消息有意無意,讓他驚喜有加。
白科長的話,像是暗示,更似許諾。
于段餘頭而言,是個好兆頭。
他大喜過望。
照理說,他這名人事股長,不出意外,會是有力競争者,說不定,會是本次的提拔對象。這麼一個職務,他苦盼多年。想着要麼留在縣局當上副局長,要麼下到鄉鎮去鍛煉,他會成為國地稅剛分家之後,一名嶄新的副科級領導。那樣的光芒,令他心醉。
縣局級副科領導幹部的推薦名單,和股級幹部推薦名單一起,是由段餘慶收齊,報給考察組的。
再之前,汪楊興遲遲不出推薦。
直到最後一刻,段餘慶沒有拿到他的書面文字。
幾次催報無果,段餘慶哭笑不得。要說汪楊興攪屎,他信了。
段餘慶上報上去的兩份推薦名單,一份是業文強的,另一份是楊開泰的。
名單在手,段餘慶一眼看出了其中差異。
要說差異,就是業文強的名單中,并無“縣局副科”。
一向開明的楊開泰,倒是多了一人。可為何要白紙黑字、僅推一人?他很是心驚。
幹了多年的人事股長,段餘慶不明白,為何兩人的推薦,會有如此差異,而且差異還得這麼大呢?
他不相信的是,稅務局上下誰都知道,楊開泰與他推薦的人之間,是姨父與侄子的關系。難不成楊開泰要在這樣的節骨眼,要以他老副局長的身份,來一個舉賢不避親?
不想則已,一想,段餘慶呆住了。
想着之前自己曾經以高姿态在業文強面說過的話,他後悔了。那是情急之中,一番言不由衷的話。雖是以進為退。可要是業文強因此順了他,豈不弄巧成拙?
說不定,他的副科夢,要涼。
他後悔得連腸子都要青了。
一連幾天,他往業文強辦公室裡跑。
人上了局長辦公室,他撲了個空。
業文強辦公室空空如也。他傻了眼:
如此節骨眼,業文強會去了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