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之後,李得淼回了單位。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隻有他手臂上的黑袖套,戴了整整一個月。不管怎樣,從不摘下。
時間是治愈創傷的一劑良藥。
一個月後。
壓在李得淼心頭的一塊巨石,一點點卸下。
他走出了陰影,恢複了日常。
每天分局裡多了久違的粗嗓門。
嗓門像是高音喇叭歇伏已久,衆人聽到了不一樣的清脆奏鳴曲。
隻是分局的另一位單身漢,無聲也無響。
單身漢是李躍文。
幾年來,他一直守在龍泉征管點,從未離開過龍泉一天。
不僅他一人如此,李躍文身邊的四人跟着他變得悶聲不響。
侯樹榮與許村生沉默寡言;金曉麗與鄭立江婚後,一下班沒有人影;陳晉仙像是再沉不住氣了,閃電般地與一個小夥子好上了,很少再在征管點落腳。
人人誰也不理誰。整個征管點剩下李躍文一人,下班後閉門不出。
有人擔心李躍文會因此憋出病來。
一場圍繞他的讨論開始了。讨論來讨論去,一時找不到合适崗位調他回分局;相反,讓李躍文留守龍泉征管點,符合他性格:征管點事少,更适合他一些。
一番讨論,為李躍文換個環境的提議暫時擱淺。
稍有新意的是,侯樹榮将結報票證的事情,交給了他。這份工作,可以增加李躍文往返分局的次數,好讓他換一換腦子,調整回平和的心态。
一番調整,分局裡多了李躍文的往返。
見到他,年青人們熱情地招呼他進食堂吃飯。李得淼特意為他打來燒酒,坐下來,和楊輝等人作陪。
幾杯酒下肚,李躍文多了活泛。李得淼問他:
“你怎麼連個金曉麗都看不住?真笨!明明是人家張興福看你找不到媳婦,可憐你,特意分了個‘弓已拉開’的人給你;可你倒好,讓煮熟的鴨子又給飛了!”
不知是酒下肚的原因,還是心下疹得慌,李躍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嘻嘻”笑過幾聲後,他自我解嘲地道:
“這個,不能怪我無能——要怪隻能怪阿色太厲害了!”
李得淼和楊輝笑了,笑得仰馬翻。李得淼沒憋住,差點一口酒全噴到李躍文臉上。他沒有為自己冒失道歉,相反,指責他道:
“你是狗怪樹樁!(筆者注:狗怪樹樁,本地方言,原指狗不識好歹,責怪樹樁絆了腳,這兒指代不搭邊的理由)自己不成,倒怪上人家阿色了!你說,不是你笨還是什麼?”
李躍文掩飾着自己,話題一轉,轉了方向:
“老得,我自己是個什麼人我知道。我這個人說起來呢,有點腼腆;見到女生我就臉紅。不過,以後再碰上這種事情,我肯定先下手為強!有個事情,我要跟你事先申明:你可記得我們高中時有個叫‘劉豔紅’的女生?她現在可是分工到一個單位了。說句實話,你可想追她?要是你想追,我勸你抓點緊。要不然,别怪我到時候倒插一扛,撬你牆腳,你可别後悔!有句老話說的好,‘排隊不如插隊快’。”
人人看向李得淼。原來李得淼有地下情!人人對着李得淼,怔了怔,不由分說看向李得淼,看他如何反應?
李得淼不在意衆人的表情,更不會像李躍文一樣害羞。他學着港台話,做出個害怕的樣子,雙手抱脆,像極了受驚吓的土撥鼠,尖聲叫得歡:
“噢喲,我怎麼沒有發現,你李躍文好好可愛耶!原來你想給人家一個驚喜噢!太壞壞了噢,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呢——你是看上了人家劉豔紅喲?這下好了——你是不是想說,你想仿效阿色、做我情敵,不光喝我的酒,還要披走我大衣,最後帶走‘一屁股的溫柔’?哎呀喲,我好怕怕喲!你不要這樣子的啦!人家好害怕的啦!”
聶雲麗做了個鬼臉,看到楊輝在興頭,撮了嘴,學着李躍文模樣,手腳收攏,手護心髒,重複起了他的話:
“‘我這個人說起來,向來腼腆;一見到女生我就臉紅’——呸呸呸,你是不是有點娘,有點假?”
李躍文坐不住了。
他要證明自己也是一個能很快找到對象的人。
他騎上單車,爬了十幾公裡山路,沿着下海湖,翻過山頭去了半海鄉。
他要去找半海稅務所的賀汝芳。
賀汝芳曾經到過江北實習。實習其間,她跟了王志山一段時日,到過龍泉征管點。為此,兩人有了一面之緣。
如今,賀汝芳分工進了半海稅務所,聽到消息的李躍文為之心動。
在滿頭大汗之後,前方已是賀汝芳所在半海稅務所。
他要向她表白,與她牽手!
進了稅所,賀汝芳心煩意亂。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李躍文,賀汝芳思來想去,打出電話,找到王志山,向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