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興奮的人們在羅家忙到很晚,這才散去。
王志山作為伴郎,留下來與馬文龍作伴。
壩子習俗,結婚頭一晚,要由伴郎陪新郎“壓床”。“壓床”是壩子一項古老的風俗儀式,是伴郎留守新房,為新人一同睡婚床。
習俗背後,是要找一個父母雙全、家境良好、品行兼優的未婚小夥,為新房鎮守邪祟。背後的寓意,是跟新年家家戶戶要請“門神”一樣。“門神”如今被賦予了新内涵,不僅要以小夥的陽剛之氣驅魔擋妖,還要帶給新人來祥和與安康,自然,就多了不一樣的時代涵。
新郞從一衆知根知底的人中百裡挑一,江北分局當仁不讓,力推王志山。
王志山欣然受命,留下與馬文龍作伴。
忙了一天的王志山疲憊有加,一上床,便呼呼睡去。
隻有馬文龍滿懷心事,翻來覆去,夜不能寐。
他想着董留成和張家善、吳清林帶回的話。
當晚趁着天亮時分,兩人去了一趟他老家。
他的校長父親一聽兩人是來當說客的,不樂意了。
他是文化人,自然有一堆的理。誰說的,他都不聽。末了,他一句話,不同意馬文龍按招贅的方式,進羅家的門。
而他的母親,說到激動處,眼淚汪汪,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開了。
她說她根本不同意這門親事。
馬文龍母親連哭帶罵,說得幾人心下什麼滋味都有了。說服二老同意馬文龍招贅羅家,祝福兩個新人的話,成了句句紮心:
“老天啊,也不知我自養的兒子怎麼如此不争氣,要去當人家的招姑爺?俗話說,‘招來的姑爺、累死的牛’,大多招姑爺的,要麼家裡窮得揭不開鍋、要麼家裡無人。可偏偏馬家沒那麼差,他小龍憑什麼要進了人家的門?招姑爺的名頭,他小龍可受得了?老話說得難聽,招姑爺是看上了人家的财産,話說得難聽:‘住我的房、睡我的姑娘,還要我的家産!’我們馬家又不是一無家産、二無人的人家,要他去做牛做馬,頂上‘招姑爺’的名,将來讓我們老的跟着被全村人在背後指指戳戳,說我們不是?你們幾個既然來了,回去給我帶句話給他:這婚事,我們不到場。他小龍好自為之。将來,他可得做好吃苦頭的準備。不要淨幹些‘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糗事。”
馬文龍的心事,與身邊早已睡着了的王志山無關。
身為小夥子,他體會不到馬文龍的糟心。
第二天一大早,他即使為馬文龍操勞了一天,一覺醒來,精氣神滿滿。
他看了看天亮才合上眼的馬文龍,起了床,要回稅務分局一趟。
分局大門,他遇上一人。
這人看到王志山,愣住了:
“你怎麼起這麼早?”
王志山走得匆忙,沒有留意她。直到陳清秀在他面前站定,要跟他說話,他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看到跟前多了一人,是陳清秀。
很明顯,陳清秀也是早起去接早班的人。
清晨時分與他不期而遇,她很驚奇。她新自己的問話重複了,問他大清早地從哪裡來?
王志山說了馬文龍結婚的事。
話一出口,陳清秀頓時面色慘白。
她一低頭,匆匆而走。
王志山懵了。
他猛然想起,眼前的陳清秀不是别人,正是馬文龍曾經的戀人。如今,昔日的戀人結婚了,新娘不是她,個中滋味,一定多了凄惶。
醒悟之的王志山,很快叫苦不疊。
他怪自己唐突,怪自己為何不多一個心眼,不讓曾經的一份感情,沉渣泛起,讓她的心裡,多了一份苦澀。
可惜一個人的背後,誰會明白你的故事裡,裝了多少歡樂?又有多少悲傷?
這個世界的很多事,偶爾會是好事成雙。
時間不長,江北稅務分局再次迎來了它的第二樁喜事。
鄭立江與金曉麗喜結連理。
圍着兩人轉的,遠不及馬文龍的熱鬧。
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冷清的味道。
鄭立江一連多天,四處奔波,找能為他肋插刀之人。
可他失望了。
分局裡,人人像是躲瘟疫一樣,躲着他。
最為要命的,是他一連找了多人,無人願意作他“壓床”的伴郎。
他找遍了全分局上下,無人願意。
為此,鄭立江苦着臉,求上了老同學董留成。
董留成讓鄭立江自己到稅務分局外頭找一個。
鄭立江軟纏硬泡。他說自己在哀牢山那個大山上一呆多年,哪裡結識過什麼夥伴、朋友?到了這個時候,你讓我到哪兒找去?作為老同學,又是我領導,你不幫我,誰幫我?
捺不住鄭立江的苦苦相求,董留成雲找了王志山。他要王志山無論如何,也要幫他一次。
王志山一百個不樂意。可奈不住董留成好話說盡,讓他不看校友情份,也得看在同事一場的面上,幫他一次。
無奈,王志山不情願動了身。
他的跟前,還有新娘子金曉麗。
鄭立江家。
王志山第一次踏進他家中,看到的,是鄭立江安在老家的新房,還有他一家人。
老頭子依舊瘋瘋癫癫。
一家人連哄帶騙,将他送去了一個親戚家中,上了鎖;他的母親照舊粗聲大氣,吓得跟着來看婚禮籌備的金曉麗不吭聲了。
為鄭立江忙裡忙外的,成了王志山和鄭立江的兩個弟弟。
王志山為鄭立江當了伴郎。不僅如此,他一身兼多職。
人手不夠,他不僅得當上伴郞的角色,還得背上了為鄭立江借來的相機,當上攝相師;新人婚禮的司儀,因為找不到合适的人,再交壓到了他的頭上。
他再顧不上由鄭立江弟弟負責的一攤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