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包子店,下了調稅文書。
老何無話,收了文書。
當着老何的面,王志山将何盡忠找自己事說了,勸老何做做小輩們的工作,理解理解我們,讓兒子們将心态放平和些;不是我王志山要跟你老何家過不去,實在是工作需要,沒有辦法的事。
過沒幾天,丁老頭的大兒子何盡興來了。
何盡興是從專程趕來的。
包子店門口,他将王志山堵個正着。一伸手,做出了一個漂亮動作,給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叫王志山?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何家大兒子何盡興,在縣城中學教書。你不認識我,我認得你。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交個朋友怎樣?”
一聽對方在縣城中學教書,王志山看了看身邊的董留成。教師在王志山看來,難以介懷。幾個小鎮教書的,偶爾會因為家屬做生意,來找他。他們的到來,讓稅務分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一上來就是評理的口氣,說話間習慣了在講台的腔調,多了對着學生的頤指氣使,久而久之,讓王志山等人甯肯回避,也不與他們對話。反倒是董留成,帶過幾天課,多了對他們的了解,拿捏着分寸,迂回曲折,談起事來不厭其煩,是交流的不二人選。
董留成點點頭,與何盡興對上了話。
雙方在路邊一開講,一站多時,王志山聽着都嫌腰酸。
經董留成提議,何盡興這才收起了滔滔不絕的話頭,讓兩人進了包子店坐下。何盡興繼續了他的疊疊不休:
“我說二位。王志山、董留成,你們的名字我今天是記下了。我再跟二位講,‘社會主義稅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這些大道理,我懂。麻煩二位,莫跟我啰嗦這些。我今天來,隻想跟你們理論下,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爹的稅,調這麼高?是不是欺負我們何家,要跟我家過不去,以為我們何家沒人?”
這話哪是講理,是挑釁!王志山耐下性子,把定稅的過程說了;話到一半,何盡興手一擺,打斷了他:
“你說這些,有用嗎?我想問下,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我爹這個包子店的稅就這麼過來了,一繳多年,從未沒有拖欠過一分;怎麼到了你頭上,你會放着老實人不保護、不支持,合适嗎?”
何盡興手一擺,道:
“物價指數?好嘛,你就跟我說說,拿什麼說‘物價指數’?”
王志山冷冷地道:
“國家有公布啊!你理解不了,再看銀行貸款利率呀!國家物價指數高于儲蓄利息的部分,就搞保值儲蓄補貼了!一句話,銀行利率還能與物價指數正相關!”
何盡興手一壓,道:
“莫跟我說無用的!銀行都是國家的,銀行利率還不看國家的!一會看貸款利率,一會看工資水平,看來看去,我都看糊塗了。你這是雙重标準。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是哲學的一般方法。國家的大政方針,太虛了。具體到我們這個地方,你跟我說說,究竟漲了多少?”
王志山手往信用社方向一指,道:
“你不是學經濟的吧?銀行利率最終還是由物價指數決定。抛開别家銀行不說,光說信用社,利率不全是國家定,有一定的自主權。它們根據市場利率來确定存、貸利率。存款利率你可能不關注,貸款利率你總關注了吧?信用社貸款利率現在每年百分之十以上,到了今年,年息百分之十四點四,意味着背後的物價,不到十年翻一番,每五年至少漲百分之五十!稅收如果一直不動,保持五年前的水平,拿什麼保經濟、保增長呀!”
何盡興多了激動。他猛地起身,一攤雙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