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個月過去。卡點三人,包括愛幹淨的王立冬,變得胡子拉碴,頭發直豎,個個毛長寡瘦,像是野人一樣。沒有熱水洗澡,每個人身上多了馊味;買不到洗鞋刷子,鞋子紅泥赤土,像極了剛從泥巴地裡起腳一樣。
每天巡邏的磷礦堵卡點,似乎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上頭沒有一丁點的動靜。等不來一個人,哪怕是一句傳話,也沒有。三人的等待,成了遙遙無期。
熬不下去了,三人一商量,決定回家洗個澡再回來。
說走就走,三人出了磷礦。
冬天已經讓風幹物燥的黃灰,四面飛揚。幾人捂着嗆鼻的灰塵,在路邊走了半天,攔不下一輛車。
沒有辦法,三人辨認着方向,順着山勢,走下山來。
人到壩子,終于有了久違的柏油馬路。
幾人一陣激動,約好了集合時間,就此分手,各回各家。
王志山隻身回了稅務分局。像是潛泳在水下一樣,他聽不到院子裡的任何動靜。四下安安靜靜。一切讓他感覺自己走後,整個分局像是再無人影一樣。
他取了洗澡用品,趕到了朱雨虹所在的信用社。那裡有洗澡池,說不準,能讓他美美地洗上一個熱水澡。
等朱雨虹見到野人模樣的王志山,吓了一跳。看到他手上的洗澡用品,這才明白他要借信用社的集體浴室洗個澡,如釋重負,找了男浴室的鑰匙給他。
王志山從洗澡間走出來,變回美少年。朱雨虹一臉嗔怪:
“你這一個多月,死哪兒去了?走的時候也不說一聲。我上你們單位找你,你不在;後來問過董留成,說是你被抽去堵烤煙去了,才知道你上了山。怎麼,一個月不見,成山人了?吓我一跳!要不是你出聲,我還以為你是逃荒要飯的呢!”
聽朱雨虹為自己擔心,王志山心生愧疚。它讓他荒蕪的心,帶來了春風般的拂動。這種拂動,撩撥着他孤寂的心,為他心頭增添一絲暖意,夾雜着不可名狀的悸動,一時讓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上了朱雨虹宿舍,朱雨虹快手快腳,削了水果遞給王志山。看着王志山吃得津津有味,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道:
“我們初中的那個老班長,錢彥富來了。他來找我們。來的時候你不在,他通知我們同學聚會。時間定在明年打春,聚會内容是下海湖野炊。我帶你話,你怎麼打算?到時去還是不去?”
王志山遲疑着,說自己身不由己的在山上,怎麼定得下來?
門口冷不丁地有一人探進頭來,看向裡頭。
兩人不經意看到有人探頭,吓了一跳。來人感覺到了自己的唐突,揚了揚手中的盆,道:
“老朱。我水龍頭壞了,借點水給我?”
朱雨虹緩過神來,吓得不輕。她嘟囔了聲來人的名字“小芬”,道:
“要水就接水呗,聲不出、氣不響的,怪吓人的!”
來人是戴小芬,朱雨虹同事。戴小芬面對朱雨虹的責怪,臉一紅,一聲“打擾”,眼角的餘光,瞟了瞟王志山,接過水走了。
走的時候,她笑了。
是意味深長的一笑。
王志山一臉疲倦,打起了哈欠。朱雨虹不好再追問他同學聚會的事情,讓他走了。
在稅務分局睡了一覺,王志山第二天一早走下樓來,準備出發去找王立冬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