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垂眸看她,他心如明鏡,亦知她所求為何。
“好。”
約莫過了半柱香,喬羽從謝家主的房中離開。
周圍的仆人越來越多,宋鹂與晏回隐于樹間,看着喬羽離開的背影。
“我原以為她許是有難言之隐,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
宋鹂輕歎。
“頌玲芸同我說,每日十五,馬子欽都會和馬尚書去一趟香雲樓,每次回來身上都會帶着奇香。”
“除了香料,蠱蟲也會帶有奇香。”
晏回聽着宋鹂的話,他想起在臨橋醫館時,從喬羽身上聞到的味道。
“在校尉司,付清在被你一劍穿喉前,就已經中了蠱,他神志不清,所以才會想要掐死我。”
宋鹂看向晏回,她眸色閃爍,冷靜分析。
“謝家的人已經滲透進雲京,和馬家合作,甚至在朝廷命官身上都能下蠱,眼下我們想要找到證據,隻能從喬羽身上。”
“我去找她。”
宋鹂堅定道,“我有辦法能讓她開口,剛剛她同謝家主所争之事,是謝家姓氏,既然謝家主無法允諾,那我們可以。”
這有些或許殘忍了。
晏回想,他比誰都清楚眼前之人是誰。
她如今所學的調香之術,或許就出自喬羽之手,如今她隻能靠着安神香入眠,讓她去找喬羽,親自撕開那些傷口,他不忍也不願。
“我替你去。”
晏回說道,“小拂柳可是忘了,謝家主看中的是你的才能,我隻是個附帶之人,你若是消失太久,到時候謝家主恐會生疑。”
喬羽此人,當年在禹州城,将宋家人忽悠地團團轉,甚至讓宋鹂二哥宋時許為她傾心,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縱然時過境遷,宋鹂以頌藜的身份站在她面前,質問她當年禹州城蠱蟲一事,她又真的會說實話嗎?
“她既然想冠謝家姓,那我們便順水推舟送她一個美夢,再過幾日夏節,謝家每逢夏節會有祭拜祖先的習俗,喬羽趕在今日進北沂,想必也是為了讓謝家主在今年夏節将她題上謝家族譜。”
宋鹂側眸,“你想引她在那日進謝府?”
“并不止于此。”晏回道,“謝家主并非男子一事,恐怕沒幾人知曉,謝家更換新家主是在八年前,而這位謝家主,行事作風與五年前的那位大相徑庭,可見這其中可能更換過兩次家主,或許前家主确實允諾過喬羽讓她入族譜。”
“謝家一胞兩子,長子是謝風,可若謝風是女子,她的妻子與子嗣又會是誰的。”
晏回的話讓宋鹂陷入沉思。
喬羽在禹州時,很少會說自己的身世。
除了師從秋水,自幼在北沂長大,喬羽的身世之事,她一無所知。
晏回繼續道:“謝風名義上的妻子在謝老家主過世沒多久也病逝了,你不覺得這有些過于蹊跷了嗎?”
宋鹂恍然,謝風的那位“妻子”為她誕下了謝昭霄,倘若謝風是女子,那謝昭霄必然不是她的孩子,看來,喬羽隻能是謝梁的孩子。
晏回看向池面上的粉荷,待宋鹂想明白後,他慢慢開口問,“你可曾想過,喬羽想上謝家族譜,究竟是為了誰。”
是為了那位真正的謝梁。
還是為了故人遺願。
荷上清風拂過,吹響檐下的竹鈴。
有人來了。
喬羽擱下手中藥碗,看向門外之人。
“是你。”
她聲音很輕,似乎是早有預料。
“小晏侯不去喬扮謝家仆人,跑來我這藥館作甚?”
晏回摘下草帽,露出一張俊逸的臉,眉梢微揚,一雙丹鳳眼盡顯威嚴之氣。
他将手中草帽丢在桌上,隻笑答,“謝姑娘果真好眼力。”
“想來也是,能在雲京自由出行,更是用蠱蟲引出疫災的謝氏女又怎會是等閑之輩。”
“謝羽,倒是讓本小侯爺小觑了你。”
檐下風聲四起,鈴铛清脆卻引人發暈,謝羽眸色沉沉地盯着面前之人。
“小晏侯,我知你想做什麼,隻是晚了,清王的部下已至臨橋,不出十日,你們雲京的王爺就成了北沂的藥人,到那時,你再來誇我聰慧也不遲。”
晏回被氣笑,“當真是厚顔無恥之徒,隻是你那藥人殺人的速度有我的劍快嗎?”
他一腳踢開面前長劍,刹那間,刀柄落地,劍鋒逼上謝羽的脖頸。
“你費盡萬般心思,是為了登上謝家族譜,不如讓我猜猜,你是為了誰?”
寒光血影,謝羽的耳飾墜落,如竹鈴般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