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侯爺甚是好奇,若是救了你,能撈到什麼好處?”
“君子慎言,滴水之恩,小女定當湧泉相報,今日若不是小晏侯來此,小女恐怕早已命喪火海,這大抵是緣分。”
頌藜回答的一本正經,讓晏回不由得笑了。
他聲音疏涼,唇瓣的笑意暈染開來。
他走上前,慢悠悠地取下廊檐下被燒毀的燈籠,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蕩。
“緣分?”
“這天賜的緣分,本小侯爺不要白不要。”
院門被撞開的聲音與他的允諾聲同時擲地。
頌藜舉目相望,隻見一群黑衣侍衛闖來,為首之人一身绛紫色官袍,官帽高高豎起,眉眼如疏朗遠山,面容外朗端正,清潤如雪卻不失凜然正氣。
她松了口氣,是蔺謇。
看來他們已經接到了密信。
“呦,蔺大人,當真是好久不見,今日過來,可是應允本小侯爺的邀約了?”
晏回晃着手裡燈籠,頗有些肆意妄為。
來人便是司隸校尉蔺謇,出身鐘山蔺家,少時傅名,博學多才。
曾于鐘山開設松山學堂,專為寒門子弟講學,雲京不少名門望族慕名前往,就連已故太子雟周也曾去過。
前些年歲,遷居至雲京,如今更是官至高位,深得皇上重用。
蔺謇躬身行禮,一身浩然正氣,冷然開口。
“小晏侯,蔺某今日來此,是為調查朝中要事,而非玩樂。”
話音未落,他便看向站在一旁的頌藜,語氣淡淡。
“你可是頌府三小姐?”
頌藜聽他這話,心中雖無半分恐懼,卻裝出幾分樣子來,淚眼婆娑恰如無辜女娘,隻怯怯開口。
“見過蔺大人,府中是出何事了,擾的大人前來?”
蔺謇尚未回複,隻是如鷹隼般的眼神落在頌藜身上,似是在揣測什麼。
“蔺大人,你怎麼看誰都是審犯人的眼神。”
晏回略一上前,頗有些嫌棄地以那柄燈籠頂開欲上前的蔺謇。
蔺骞輕撫身上浮塵,目光凜冽。
“校尉司剛在前院捉拿頌家人,小晏侯在這後院,竟也知曉了頌府布莊裡查出了屍體之事?還是說你身邊這位姑娘也參與了這件案子?”
他耳聞目睹過如今晏回的不着調,也知曉晏回不再是那個曾在他學堂裡苦讀詩書的少年郎。
“這是什麼話,本小侯爺過來見欽慕的畫師,怎麼落到你嘴裡,倒成了私會犯人,你查案查傻了吧。”
頌藜驚詫至極,倏忽間回眸看向面前的晏回。
卻見少年人眉目張揚,并無半分畏懼。
他兩難道不對付?
頌藜心中腹诽了句。
“司隸校尉是為皇上做事,小晏侯亦是朝中要臣,難不成連這些規矩都不懂?”
蔺謇眉頭緊鎖,他剛剛帶人從前院而來。
這頌府不過一介布商,卻因着府中他人的軍功能夠攀附到朝中官職。
如今天寒地凍,路中尚有凍死骨,頌府卻辦此奢靡宴席,他帶人搜查,竟瞧見府上大小姐與馬家公子苟合的荒唐之事。
朝堂之上,官商勾結,皆如蠢蟲。
頌藜想了想,她與這晏回尚不熟悉,還是不要将無辜之人扯進來比較好。
于是便柔柔開口,她語音微頓,思路清晰地說道。
“蔺大人,小女今日身子不适,所以家中長輩才讓我在偏院休息,不慎點了明火,若非小晏侯出現救了小女一命,恐早已命喪火海,司隸校尉一向掌管朝中大事,而頌藜不過一介布商之女,不知可是哥哥犯了什麼差錯,引得聖上發怒,所以才派大人前來調查。”
三言兩語之間,便将他們身上二人是非摘的一幹二淨。
晏回挑眉一笑,他是小看這個頌小畫師了,原是有法子脫身,順帶給他安了個仗義救人的英勇之名。
他随即看向蔺謇,不疾不徐地開口道。
“聽見了吧,小侯爺我仗義救人,若非是本小侯爺,還能等到你來?”
蔺謇眸色輕斂,屬實沒想到,這頌藜竟是如此聰慧外朗的女子,前院那群女眷見到校尉司的人,早已吓得大驚失色。
更有愚蠢的,領着人去看自家姐姐苟合之事。
同為頌家子女,頌藜倒是特殊。
他帶仵作去看過朱興的屍體,因為保存不當,屍身已經有些腐爛,查不出太多的證據。
隻一點可知,是吃了有毒之物。
朱興本是駐守珑城的郎将,因追尋丢失的珑城堪輿圖,一直在各地遊走,這幾日聽說雲京有珑城堪輿圖的消息,便回到雲京。
如今卻暴斃于頌府布莊,死因蹊跷。
珑城本是禹州與雲京的分踞線之一,禹州已經落入烏丸鐵騎,若是珑城堪輿圖落入烏丸人之手,屆時烏丸鐵騎踏進雲京,隻恐大晉危矣。
蔺謇按圖索骥,隻能知曉朱興同部下付清回雲京後,在香雲樓赴過盛宴。
宴中亦有頌府頌嵘的身影,如今朱興的屍首又在頌府布莊。
他看向面前瘦弱的頌藜,頓覺他思襯欠缺,不過頌府不無辜。
“罷了,蔺大人應當是有難言之隐,頌藜願跟蔺大人走一趟。”
此言一出,更顯得頌藜溫婉賢淑,乖巧可人,與這頌府蝼蟻走狗做派大相徑庭。
“頌姑娘。”
晏回突然叫住跟着蔺謇離開的頌藜,他攥了把雪團,朝她擲去。
她回過頭,雪子紛飛,少年郎的笑意愈發清晰,隻聽得他聲音明朗,恣意灑脫。
“等着本小侯爺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