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瑜自黑雲中走出,右手握刀,左手持鱗,魔肢從他背後湧出飛舞着收割人命,使得像個徹頭徹尾的魔物,或者說,他已經徹底成為魔物的一部分,分不清此刻站在這裡的是曾經那個清風朗月的衡道真君還是嗜血怨毒的魔物。
謝長英并不理會沈扶瑜。
樓照月身軀孱弱,一個不小心就能被魔肢殺死,她不敢分心。
但她的無視卻徹底激怒了沈扶瑜,他冷笑一聲,咬牙切齒,“你要護他?我偏要他死!”
魔氣一霎井噴式地爆發出,除了魔肢以外,又有數之不盡,奇形怪狀的魔物從黑雲中奔出,悉數向樓照月攻擊而去。
我的目光在黑雲之下逡巡,企圖找到那個小小的紅衣身影。
但是沒有,那裡已經被魔氣所覆蓋,隻留下令人心悸的死黑。
我顧不上思索謝承影的去處,反正他絕不可能死掉。
目前更為危急的是一部分魔肢開始無差别屠殺寒英境中之人,甚至有一支直直向我的方向殺來,它們似乎有幾分不受沈扶瑜的控制了。
我腦中思緒飛轉,不知道被殺後會不會直接就魂體消散了。
那可怕的魔肢上浸着粘稠溫熱的鮮血,越發顯得流光溢彩,也越加猙獰,在它距離我隻有數丈距離之時,一道小小的紅衣身影持劍躍來砍向魔肢。
“愣着幹什麼?快去找師叔!”
他稚氣的嗓音一派冷厲,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是謝承影。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除了傀儡術,我可以動彈了。
我急問:“他在哪裡?”
謝承影艱難應對魔肢之際回頭瞪了我一眼,“你不是會預言嗎?你預言啊!”
我心想,預言和尋蹤好像不是同一個東西吧!
有關尋蹤秘法我學藝十分不精,如果想靠我找到師尊,那真是天大的錯誤。
但盡管信心不足,我還是立馬運轉功法,毫不遲疑地施展所學過的尋蹤之法。
可魂體中那半成的混元台十分不給面子,像個破簍子一般,絲毫兜不住靈氣,術法半響都成不了形。
我急的不行。
這時,恍若有一道清淺的低歎随風吹來。
我晃神。
似乎是謝懲的聲音。
但這聲輕歎來得快,去得也快,我無瑕顧忌。
混元台在這時竟堅|挺住了,尋蹤法術化成點點金光向西邊遁去,我沒時間探究自己居然真成功了這回事,立馬飛身追随金光而去。
奇怪的是,魔肢竟也對我視若無睹,讓我非常順利地出了秘境
那光像流星一般飛逝,我跟得頗為吃力,但也算遠遠墜在其後。
不知飛了多久,一片魔氣渾濁之地驟然映入眼簾,雖然沒到遮天蔽日的恐怖程度,但那直入雲霄的數十道墨色魔柱仍然十分醒目。
尋蹤金光徹底沒入了魔柱圈禁之地的上方,那裡懸着一面黑霧缭繞、變化多端的骷髅水鏡。
水鏡上間或閃過一些畫面。
我看見了師尊和另一位宛若谪仙的清隽男子,他們被分别困于鏡中一角,與‘自己’厮殺。
很突然的,我腦中瞬間蹦出一個名字——映影之鏡。
這面水鏡在十九州頗負盛名,相傳十分邪惡恐怖。凡是被困入鏡中的人,會被水鏡完美複刻生成對應的‘映影人’,甭管你是三流散修還是太玄境大能,從容貌到修為,從氣度到心性,一言一行,一招一式都複刻得一模一樣,隻有殺死‘映影人’才能從鏡中脫離,但若是本人被殺死,從鏡中走出的就是‘映影人’,它會完全取代入境人的一切。
有關映影之鏡的傳聞數不勝數,大多十分詭異波谲,誇大其詞和人雲亦雲之下糾纏着無數秘辛秘聞,我聽過有關于它的一個又一個疑點重重的可怕故事,對它說不上警鐘長鳴惶恐不安,但此刻見到了仍然不寒而栗。
是誰将他們困在了此處?
除了衡道真君外,我想不出别的人。
我遙望向鏡中的人。
師尊此刻竟然十分年輕俊俏,有一頭濃黑的秀發,若非五官身型和招式都與數百年後一模一樣,我真是無法輕易認出。
這很奇怪,縱然師尊如今不是太玄境修為,應當也在靈虛、明乙上下,絕不可能短短幾百年就滿頭華發,容顔衰老。
而那另一位眉眼霜寒,氣質出塵的定當就是衡光真君了。
他的容貌不可謂不出衆,五官甚至稱得上豔麗,但如松似雪的冷冽氣質卻壓住了那份豔色。高雅而凜然,姿容極美,冷豔之餘也透出幾分矜貴淡漠。
我的目光在他臉部掃射,發現他與謝懲是有幾分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