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戒了嚴,身穿金甲的衛兵牽着巨狼在城内梭巡,他們神情嚴肅,巡查細緻,一點風吹草動也立馬查看。
我心驚膽戰繞過他們,回到了客棧。
棧内門戶大開,一濃郁血腥氣撲鼻而來,裡面桌椅橫斜,雜亂不堪,到處都是碎瓦片瓷,宋頤和秋原以及店内所有人都不見了,可奇怪的是,這裡沒有半絲魔氣,甚至連一具屍體也沒有。
隻有淺淡的妖氣殘留。
我繞着客棧裡裡外外搜尋,結果全無所獲。
“師姐,你忙完了沒有?我們去睡覺吧。”
謝懲長身鶴立,抱劍站在二樓,不知已經靜靜注視了我多久,在我失魂落魄第六次走進堂内後,困倦出聲。
我看向他,“你不是說她們沒被抓走嗎?”
天色昏暗,客棧内并未明燭,冷淡月光從破碎屋頂灑了進來,照亮他一半筆挺身姿和清絕面容。
“師姐,我帶你出城時,她們确實還在客棧内熟睡啊。”他話語無辜萬分。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也顧不上數個時辰前才發誓不要再信他之事,忍不住哽咽開口,“阿懲,你别再騙我了,師姐真的很怕。”
宋頤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她同我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們幼時在疫城相依為命了很長一段日子,後來我染上疫病,半死不活被城兵丢出疫區帶去火化場時從闆車上摔落,意外被師尊撿走。
自無定峰痊愈醒來後我馬不停蹄返回疫城尋找宋頤,可那時她已經不見蹤影了,找遍全城及周邊村落都沒能找到。
我以為宋頤染病死了,哭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魂不守舍無功而返回了無定峰。
一别數十年,我們再次相見時都已脫離幼童模樣,長成了少年,這段友情卻沒因時光長久而疏遠淡漠,反倒似陳年酒釀越發濃烈。
我真的很怕宋頤出事。
謝懲從樓上一躍而下,将我抱住,憐惜地拭去我眼角淚滴,他微微蹙眉,神情心疼不已,“師姐,别急,你去尋一件她的物品,我來追尋。”
我連忙抓住他的手,病急亂投醫,“真的?”
謝懲低頭親了親我的眼角,又擡起我的下巴,含着唇瓣輾轉,他低聲笑,“真的,若是騙你,罰我神魂具裂,不得好死。”
我有求于他,隻好忍下。
宋頤的物品我有很多,可惜都不在此刻這具魂體上,不過昨日遊逛長街時我找她要過一支玉簪绾發。
此刻,我拔下白玉簪遞給謝懲,“你快試試!”
他念念不舍地松開了我,将玉簪向空中一抛,它穩穩懸在了半空,簪身散發出金色碎光。
謝懲閉眼,不緊不慢掐訣,旋即,玉簪在客棧内轉了起來。
他睜開眼,有暗金色的流光在黯淡黑眸轉瞬即逝。
玉簪似乎尋到了蹤迹,徑直飛出了客棧。
我連忙跟出去,可惜速度并不如玉簪快,眼看就要跟丢,一隻大手将我撈進懷中。
謝懲說,“我幫師姐。”
他規規矩矩攬着我追逐玉簪在須璃城急飛,速度很快的同時,還能穩穩避開巡邏衛兵。
幾乎是晃遍了半座城,玉簪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府邸前搖擺不定,像隻失了方向的小蜜蜂般原地兜轉。
謝懲擁着我落地,伸手拿回玉簪,慢條斯理道,“看來就是此處了。”
我看向朱紅府門上懸着的金匾,藍底金字,上書幾個勁挺有力的大字——城主府。
“你說的鬼妖來自城主府?”
“師姐,我不知道呀,”謝懲搖頭,語義不明,“我看見鬼妖潛入客棧後就帶着你走了,并不知曉它們捉人後去往了何處。”
我氣地跳腳,“你為什麼不叫醒我?為什麼不提醒宋頤?”
謝懲可憐兮兮同我緻歉,“師姐,都怪我不忍擾了你的清夢才未曾叫你,又憂心鬼妖傷人,沒能叫了你好友一同逃走。”
“沒想到她們如此不中用,竟輕易就被擄了。”他頗為真誠地歎了口氣,“師姐,别管她們了,我們偷偷回無定峰吧。”
從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會裝模做樣?
我咬牙切齒:“你對我動了什麼手腳?我不可能睡那麼死!”
謝懲溫和地笑了笑,“師姐,聚完魂後你連連奔波,是你的魂體太虛太累了。”
我狐疑,并不相信,卻也無意與他多費口舌,索性就不再搭理他,而是偷偷觀察城主府,企圖找出些不同尋常之處。
可惜别說妖氣魔氣了,連隻鳥雀都沒瞧見。
城主府大門緊閉,間或有幾位丫鬟小厮從側門進出,看起來十分正常。
如今天色将明,我不敢冒然上前以免打草驚蛇,更何況若是謝懲故意搗亂,隻憑我一己之力定然是無法從戒備森嚴高手如雲的城主府将人救出的。
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我得先在城中找出師尊,讓他與我一同救人。
老頭兒找起來十分容易,他的去處料想也不過是城内幾家酒肆,我也等不及天大亮了,待到衛兵離開,便循着長街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