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萌伸手去敲三堂叔家的門,沒一會,有人來應門,開門的是三堂嬸,她操着家鄉話問:“大清早的,這麼早就來拜年啊?”
甯萌說了兩句拜年的話,然後跟三堂嬸說外頭鞭炮、煙花紙屑的事,“三堂嬸,麻煩你等會把那些煙花垃圾收拾一下,都放到我家門口,擋着走路了。”
三堂嬸瞥了一眼外頭那堆煙花外殼,說:“大年初一,不能掃地,家鄉的習俗知道不?而且這些煙花紙屑堆着,看着熱鬧,别人家一路過,就知道你這家人多,家裡子孫混得不錯,吉利。”
三堂嬸說完,就要轉身往裡走,還說:“現在還太早喽,你要拜年,你哥嫂子他們都還沒起呢。”
甯萌笑了笑說:“既然堆着吉利,又能顯擺,你為啥不在你自家門口放?你家門口那麼大一片地,别人路過不見着一點鞭炮碎屑的,還以為你家子孫都混不出樣來呢。”
“哎,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三堂嬸蓦地提高了嗓音,噼裡啪啦地一頓說,“你大年初一,存心找茬是吧?我家四個兒子個個都是好樣的,有出息得很,我老大在省城開了家大飯店,日進鬥金,早在省城買了房買了車。我老二是在林業局當科長,我老三剛進了派出所當警察,我老四馬上就要從名牌學校畢業,一畢業就直接去北京的公司上班,北京你知道吧?那可是首都,都是大富大貴人家生活的地方。你别亂說什麼瞎話!”
“怎麼啦?”甯媽聞聲趕來。
那邊,三堂嬸的四兒子也聞聲趕了過來,不過站在一邊,沒說話。
三堂嬸說:“你這個女兒,刁鑽得很,我們家不過是樓房蓋得太高,放煙花不方便,就在你們家那邊放了一點煙花,不就留了點紙殼嗎?至于大清早的來敲門問罪嗎?”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們家萌萌不懂事,三嫂,你别生氣!大過年的,和氣生财。”甯媽賠着笑,伸手過來拉甯萌回去。
甯萌犟着不肯回去,甯媽低聲哄着:“好啦!今天是大年初一,别鬧得不開心。”
甯萌洩了氣,準備跟媽媽回去,卻不想三堂嬸得寸進尺,還跟她四兒子嘀嘀咕咕說:“果然是沒念什麼書的人,素質真是低下。”
“我素質低下?”甯萌一撸袖子,去抱起地上的煙花垃圾紙殼就往三堂嬸家門外的水泥地上扔,又是用腳踹,把垃圾踹過去,“你們家放煙花的垃圾,憑什麼丢我們家門口?到底是誰沒素質?”
“你幹什麼呢?”三堂嬸一聲吼,撿起地上的垃圾,就往甯萌身上扔,指着她罵,“你再扔試試。”
“我就扔!”甯萌撿起,再往回扔,剛剛好扔到了三堂嬸的腳上,力度并不大。
“你幹什麼?”三堂嬸的四兒子甯永壽大喝一聲,跑上前來用力一推甯萌,甯萌沒站穩,被推得往後踉跄了一下。
甯永壽瞪着甯萌,大聲地說:“大過年的,你非得找不痛快?不過是一些煙花紙屑,至于這麼小題大做?還動手打人。”
“是誰動手啊?”甯萌吼回去,“你媽嘴上沒把門,講話難聽,我憑什麼忍着?”
甯永壽一腳把那紙殼踹回來,他力氣極大,那紙殼飛了起來,重重地砸到了甯媽的腿上,甯媽疼的哎喲了一聲。
甯萌一驚,回身去攙扶,“媽,你沒事吧?”她怒目而向,“甯永壽,你别太過分了!”
甯永壽卻是冷笑一聲,“這不正好抵消了,甯萌,我跟你說你别拿雞蛋碰石頭,你們跟我們家過不去,隻會你們不好受。”
“你——”
“萌萌,算了,算了。”甯媽趕緊拽住甯萌,“我不要緊的,過年别吵架。”
甯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地拽着甯萌往家裡走,把甯萌拽了回去,這場大年初一的沖突才中止了。
“媽,他們太欺負人了。”甯萌還是不服氣。
“算了,都是親戚,沒必要鬧不痛快。”
“這是什麼親戚啊?一個勁地逮着我們家欺負,這門親戚不做也罷。”
甯爸往爐竈裡添着柴火,眼神透出些無奈,“鄉下人就這樣,誰家兒子多又有出息,行事就會張狂些,習慣了就好。”
這話讓甯萌胸腔裡的火燒得更旺了,從小到大都這樣,因為她是女兒,不是兒子,爸媽沒少遭村裡人奚落,說他們家生不出兒子來,要絕戶了。
可爸爸媽媽從來不這樣覺得,他們就隻要她一個,把所有的愛、所有的錢都給她,從來不讓她過得比别人家的小孩差。
“哎,說這些幹嘛,”甯媽嗔怪地掃了甯爸一眼,暖了暖女兒的手,說:“我們家萌萌也有出息啊,一個月工資有四千塊還多,又是店長,多厲害啊!放眼全村的男娃,比得上我們家萌萌的能有幾個?”
“那是,”甯爸笑了笑,眼底還是閃過幾分落寞,“要是我這條腿還是好的,當初我們家萌萌也不至于高中就辍學去打工,以她的成績當初要是繼續念下去,考得肯定比隔壁的永壽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