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隊都在那間屋裡,你過去問問吧。”
朝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溫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
充滿消毒水味的屋内,傷者很多,所有醫護人員全都低着頭,手上動作不停。
溫箐渾身泥濘,巴掌的大的小臉上沾滿了泥水,整個人顯得十分狼狽,可她并不在意,目光在一道道白影之間細細搜尋,又期待又害怕。
終于,在某個傷者起身離開的瞬間,溫箐看到了站在最後方的熟悉身影。
他同其他醫生一樣,埋頭做事,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潮濕的空間裡又多了一個人,正欣喜地望着他。
直到有醫生注意到溫箐劃破的褲子:“坐下吧,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溫箐搖頭:“沒關系,我這個是小傷。”
熟悉的聲調讓何晏時擡起了頭,本以為隻是聲音相似,不料看到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手中的鑷子險些掉在地上,眼底的震驚溢于言表。
溫箐沖他淡淡一笑,先前一股腦的沖動到了這一刻不知怎麼,突然全都變成了克制,她喊他:“何醫生。”
無人的屋内,何晏時反鎖了門:“褲子脫了。”
溫箐還沒來得及疑問,何晏時已經遞過來一條毯子:“蓋好,傷口露出來就行。”
說完他便一直背着身,直到溫箐聲音響起:“好了。”
何晏時口罩已摘,神色一覽無餘,溫箐看出他情緒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隻能在他蹲下幫她處理傷口時,問道:“你在生氣嗎?”
何晏時沒出聲,在用生理鹽水徹底沖洗過她兩條腿上的傷口後,他才出言:“幫你消毒,可能有些疼。”
“沒事。”溫箐不知為什麼,大氣不敢出,好像自己做錯事一般。
全程,何晏時都沒擡頭,目光隻落在她的傷口上,左腿要好些,隻有膝蓋有傷,但右腿情況就要差些了,大腿大面積擦傷,膝蓋到現在還在滲血。
還有她的手臂,看到這麼多擦傷,何晏時臉色怎麼可能好的起來?直到全部處理完,他才起身開口:“一個人來這,你是怎麼想的?”
溫箐抓着腿上的毯子,不敢看他:“你大哥大嫂聯系不上,你父母年紀又大了,佳昕瞞着他們,很擔心你……”
聲音漸漸變小,但說的全是旁人,就是不提她自己。
何晏時看着她,眼裡全是無奈:“溫箐,你這樣,要我怎麼辦才好?”
溫箐沒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嫌自己累贅,顧不得傷口,立刻站起來解釋:“我這些隻是小傷,明天天一亮我就離開,不會影響你們的,我來隻是……”
話音未落,何晏時的氣息離她近了不少,溫箐擡眸,對上一雙微微波動的眼眸,片刻失神,下一秒,溫熱的指腹貼上了她的額角,撫過一道淺淺的劃傷。
“對不起,我沒想讓你難過。”但要他停止對她的關注和在意,他真的做不到,尤其此刻,哪還舍得将她推開。
滾燙但又克制的吻落在溫箐額頭,這一次終究還是私欲占據了上風。
溫箐閉着眼,額頭清晰的觸感帶動她心底暗藏的情緒,爬滿了五髒六腑,她低低回應也難掩輕顫的語調:“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雖然來的晚了一些,但彼此終究還是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許久未見的笑意爬上了何晏時的嘴角:“是嗎,什麼時候知道的?”
溫箐:“你猜。”
低低笑了兩聲,何晏時松開她,說道:“好了,這裡晚上有些涼,我幫你去借一身幹淨的衣服。”
他一松開,溫箐才發現自己手裡的毯子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慌忙彎腰撿起,胡亂裹住:“那,那你去吧。”
笑意加深,何晏時不忘叮囑:“在這等着,别亂跑。”
溫箐覺得這話純屬多餘,她這樣怎麼亂跑?
沒幾分鐘,何晏時就回來了,除去幹淨的衣服,他還拿來了兩瓶熱水:“這裡沒有淋浴間,你隻能湊合擦一下。”
幫她兌好涼水,何晏時又道:“我在外面等着,你好了叫我。”
崎縣的生活條件本就不如大城市,更别提這些山裡頭的小村落,與其相比,溫箐租的老房子已是豪宅。
想到那一屋的傷患,溫箐更加清楚自己不好再添亂,對何晏時說:“你去吧,我自己可以。”
責任在身,何晏時隻能叮囑她:“那你小心些,擦的時候不要碰到傷口,累了就休息,這間屋子是暫時騰給我住的,沒有人會來。”
等人走後,溫箐才想起來要向何佳昕報平安,不過這裡信号确實不好,溫箐發了幾次才顯示發送成功。
擦洗過後,溫箐直接倒在了床上,先前還沒什麼感覺,現在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斷了,沒多久,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八點,屋内依舊隻有她一人。推開門,外頭的雨已經停了,不過坑坑窪窪的地上依舊全是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