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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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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臭皮匠是不可能頂一個諸葛亮的。

最後結果是她們三個人茫然地坐在樹下,尴尬地沒話找話,因為誰也不想暴露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傻瓜。

“你怎麼那麼沮喪?”衛明殊也來問她,“發生了什麼?”

“有嗎?”她強打精神。

她自認為她發愁的時候是不挂臉的。

“我能理解,”衛明殊來了一句,“權臣少主,你日子難過。”

“不是,不是,不是,這話可不興說,不要胡說八道,我的腦袋很重要的,我還是很珍惜我的腦袋的,我每天都要靠這個東西吃好吃的,”她吓得後背一涼,趕緊說,“時代不一樣了,八百米外就能一槍把你狙了,到死你都不知道誰幹的,哪還有什麼權臣,再一個,退一萬步說,娘娘這人,她這輩子瞧得起誰啊,她隔三岔五都想把我開掉開掉。”

快樂完嘴巴她知道她要完蛋了,趕緊岔開話題,反問衛明殊,“你有沒有理想?”

“理想?”

“夢一樣的東西。”她說,“你想做的事,你想做的夢?”

衛明殊失笑,“我睡不好的時候就會做夢。”她說着說着神情凝重起來,“有時候是開心的事,有時會是我不想回憶的那些事情。”

“黃粱一夢?”小貞說。

“倒也不是。”賀蘭延齡又挪近些。“你們最想做什麼?”

衛明殊看她拿起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勾勒——我的夢想是創立一個新的國度,一個新的世道,一個真正由我們女人主宰的世道,人人平等,再無士庶之别。

寫到此,賀蘭延齡發了會兒呆,嘴裡嘟囔着她想吃東坡肉,卻将那行字抹了,又繼續寫——人人都是朋友,大概就是這樣吧。

“反正我是個幼稚鬼。”賀蘭延齡将那根樹枝丢開。

“你究竟,”這席話不同于觀秋雙雙半遮半掩的場面話,雙雙說話的嗓音自然動聽,可她是個狡猾的官吏,嘴裡說着大道理,實際手中同金墨等人角力,對她是一種拉攏,終究名義上茉奇雅沒有對漠東主理之權定一個主次,至于這點衛明殊不會忽略,同樣,她也不會把賀蘭延齡的話當成胡說八道。

她壓低聲,最終千言萬語變成一聲感慨,“你究竟當如何自處?”

假如雙雙沒有說謊,延齡和茉奇雅關系不算太好但也說得過去,這乍一看,似乎也算一出君臣相得,隻是沒想到延齡心裡埋着這樣的故事。

“不如何自處,”延齡拄着樹枝,歎息道,“夢這種東西,不過是,”她說了佛經裡的一個詞,“夢幻泡影。”說着,她搖搖頭,“不然怎麼說,黃粱一夢,就是實現不了,才叫做夢一場,總之,第一步,我要幹掉我們的敵人,掃清最大的障礙。隻要她幹這一票,”她略帶幾分譏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冬天在小茉家過夜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小茉的家裡不僅有珠珠粗質劣造的水管,在冬天被凍爆,若是躲避不及,直接享受一場水淹七軍,最可怕的還是冬天裡犯病的竹子太後。

娜娜對天發誓,竹子太後每次犯病都能把她吓得七魂出竅。

她今夜本睡得正香,左擁右抱,懷裡還趴着松塔那隻暖烘烘的小貓,大冷天大家窩在一起睡覺别提多幸福了,可到了後半夜,迷迷糊糊間就聽見有人說話。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眼前寒光一閃,吓得她嗷就一聲。

雲菩飛快地扼住竹庭的手。

刀尖停在她眼前。

竹庭極平淡的說,“保證隻痛一下,”她的語氣沒有任何的起伏波動,“你的眼睛和他一樣,會讓我想起他,真的很讨厭。”

“不要。”她說,“我不想當瞎子。”

說真的,娜娜從來指望不上。

娜娜隻會嗷的一聲大叫然後鑽到她的懷裡,緊緊抱着她,點睛之筆是她還要把腦袋扭過去,悶聲悶氣的說,“你娘走了嗎?”

“走啦。”她打發走竹庭,真的要被氣死了。

“好可怕。”娜娜這才松開她。

“娜娜,你難道不應該挺身而出嗎?”她鑽回被窩裡。

娜娜入睡每次都隻需要一秒,真的躺倒的瞬間又睡着了,留她一個人生悶氣。

于是早上她跟娜娜明着翻臉了,“你帶小啾去找麻薯。”

小啾很奇怪,她的恒牙明明長出來了,可乳牙卻一直都不掉,沒辦法,隻能帶小啾去看牙醫了。

麻薯這個名字,隻要提到,每個人腦海裡都會回蕩着锉子鑿牙的聲音。

“我不要。”娜娜發出慘叫一樣的尖叫,“我不要去見麻薯。”

“麻薯是誰呀?”錦書擡起頭。

“一個小醫生。”

雲菩确實是一個奇怪的姑娘,她和大姐、二姐都不一樣,姐姐們的喜好總會藏在内心深處,她從來都無法窺見她們對誰多眷顧一分,又待哪個手帕交格外不一樣。

而雲菩就不一樣了,她的偏愛格外的一目了然。

當然,她對所有人都很客氣,待她也算招撫,可相比之下,她就是更喜歡琪琪格。

早餐桌上大家一起坐下來吃飯,她會不停的張羅,給琪琪格一會兒喂點小點心,一會兒再盛一碗湯,甚至她知道琪琪格讨厭很稠的米粥,會在所有人的份盛出來前,把僅有的一點點米湯全給琪琪格舀了。

雖然琪琪格說過自己的身世,她是個可憐孩子,父母都過世了,還犯了點事,按京兆的說法,她便從此充入掖庭,在雲菩身邊服侍。

但雲菩和琪琪格的關系并不像主仆,倒是有點介于姐妹和母女之間。

倒也難怪小啾最喜歡的寵物是小耗子了。

此刻小啾就像躲在角落裡的耗子,看着雲菩把琪琪格拉走,給琪琪格洗了把臉,再穿戴整齊,打發琪琪格出門辦事時像阿娘一樣的數落,“不要每天蓬頭垢面的出門,真是的。”

轉過頭來對小啾就是客氣了,隻不過她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客套也讓人覺得很舒服,但她猜小啾心裡還是會不太開心,隻是知道自己不能和琪琪格比,一切的不開心都隻能藏在心裡。

“今天要帶你去看牙。”雲菩沮喪道。

最後還是她帶小啾出了門,因為娜娜在這件事上還是有氣節的,甯死不屈。

“看牙會不會疼?”小啾很緊張的攥着雲菩的手。

“欸,還可以吧。”雲菩帶她來到了一個帳篷前,這是一座沒有任何特殊的普通灰色帳篷,有點小,可在街的拐角處,她就聽見了人的慘叫與哀嚎聲,聽起來和诏獄、慎刑司這種地方都沒什麼出入。

走近了,還能聽見“刑具”叮叮當當的聲音。

“不要害怕,”雲菩解釋道,“麻薯是一個專門看牙的醫生,有時候人會有蛀牙,馬吃多了甜蘿蔔和林檎,也會長壞牙,這時候就隻能……”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裡面一聲慘叫。

一個姑娘捂着臉沖了出來,滿臉淚痕,“我不要補牙了。”

麻薯拿着鑿子追出來,“你快點,馬上好了,我把壞的地方鑿幹淨就給你補了。”

“我不要!”姑娘尖叫,“你離我遠點,我死都不要補牙。”

旁邊一個帶女兒來看牙的母親還在安慰孩子,欺騙她,“一點都不疼……”

隻是麻薯手裡的鑿子上邊還沾着血。

“你不要耽誤我幹活!”麻薯罵道,“給你三個數,三,二,一,滾回來。”

那個小孩頓時哇的一聲就哭了。

雲菩咬咬唇,她看看小啾,小啾打了個冷戰,可憐巴巴的看着她。

“要不這樣,”她又領着小啾往回走,去集市上給她買了根番薯,“試試啃這個。”

小啾到底是個孩子,一個牙醫就把她吓得臉色蒼白,此刻如獲救命稻草,捧着番薯緊緊不放。

“要是啃兩口你的乳牙掉了,我們不去找麻薯……”她讓開半步。

斜裡沖出的陌生女子披麻戴孝的撲了過來,讓的這半步也挺寸的,她不知這人來意,隻想騰出一個空,以便出槍抽/刀,結果正好給那姑娘留夠了地方。

這架勢有幾分紀正儀的手筆——紀正儀好這一口。

隻見戴孝姑娘雙膝落地,就是一個大禮,同時生怕沒人圍觀,還大喊,“娘娘,民女蕭笙,特來奔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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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性好大喜功,”紀愉徐徐吹着茶盞上的熱氣,“話語說的一套接一套,仿佛她的話便是天理昭昭,不容置疑,”她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我隻不過是回敬她。”

紀悅站在幾桌前,垂視着她,“你有幾分把握,此事不出纰漏?”她說,“大理寺一旦将此案報上去,人證物證俱全,若是她不答應,或是來不及,就算你去求官家,官家也難開這個口。”

“她,不敢不答應。”紀愉冷笑道,“她言辭上的推脫一直都是這不是争奪割據他方土壤,這是彰顯天道,還天下女子一個太平盛世,話自己說出去的,怎麼說出去的,就要怎麼一個字一個字的咽回去。”她品了口茶,今年的普洱烘的不夠好,“她要感謝我,這可是給她一個收買人心的機會,多好的一出君臣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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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笙惴惴不安。

持槍侍女戍衛左右,窗扉合攏,一下子整間廳變得昏暗。

雲菩轉身翩然落座,前傾些身,玩味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可以為您出謀劃策。”蕭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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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紀悅走進些許,彎下腰,手按在幾上,“你有幾分不出纰漏?”她說,“蕭笙的父親是二品大員,不明不白死在家裡,本就全京城的眼睛都盯着,如今她娘又招供是她殺的,恐怕三司會審,以卑弑尊,曆來都是重刑,不論情由,不日就能定一個斬立決。”

紀悅嫣然一笑,“你當她在京兆沒有暗衛嗎?想救人,一句口谕的事罷了。”

她仰起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紀悅愣了愣,“你到底在計劃什麼?”

“不要緊張。”紀愉淡淡道,“我會放蕭笙的母親一條生路,我要抓的是她的暗衛,”她起身,“人在我手裡,我才能跟她談另一樁生意,”她看向紀悅,“我要你接手浙東道,節制鎮東軍,馮舟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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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雲菩都沒開口。

蕭笙等了又等,最終按耐不住,率先說:“娘娘……”

雲菩卻擡手,示意她安靜。

她又抿着唇,低頭垂手而立。

過了不知道多久,吱呀一聲,侍女打開門,熟悉的人影晃進眼中。

“音書小姐?”蕭笙失聲道。

“不知草民所犯何罪,娘娘為何要将草民擒拿至此?”李音書眯了眯眼,不過她有禮有節的走上前,拱手行禮。

“和你主子做一樁生意。”雲菩對她身側侍女招了招手,随後侍女奉出一個托盤,“她想馮舟死,”她看向蕭笙,“這個想‘劈山救母’,本想着我做個紅娘,介紹二位相識,但蕭姑娘特來奔效,我便也給個見面禮。”

侍女走上前,揭開托盤上蒙着的布,裡面是一味藥材。

李音書盯着那味藥。

“馮舟平日裡喝的平安方中有一味藥材,叫黃實,而這,”雲菩擡手指了指,戒指上的藍寶切割成多面棱角,映過日光,亮的刺眼,“是貢品,你可以托你主子将它送去周太丞的藥鋪裡,靜觀其變即可。”

“恐怕娘娘有所不知,”李音書笑道,“陳國勳貴人家,平安方經多人之手,數名奴仆試毒,這才會送到主君面前。”

“這藥,三滾後才有毒。”雲菩隻是含笑看着她将話說完,而後徐徐道,“立竿見影,勳貴人家,煮藥仆人喝頭道,近身侍從喝第二道,而他,會喝第三道。”

李音書臉上的笑頓時消散。

“那便勞煩令主,”她說,“替蕭姑娘了卻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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