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輛車用不了幾年就朽爛了。”娜娜抗議道。
“不然會着火。”雲菩偷偷把碗摞在了樂安姨母碗的上邊。“對方用火攻,很快就全燒沒了。”
沉默的琪琪格這會兒激動起來,“娜娜,你快看,她要耍賴了。”
“我晚上會一起刷。”雲菩不得不揚高些聲音。
“幹嘛兇我啊。”這讓琪琪格直撇嘴。
“好啦。”娜娜開始打圓場。隻是她每次做作的保障公平都是分配活計給她或琪琪格——即便雲菩承認娜娜幹的活是最多的,可這不影響她一點活都不想幹。
她心裡算計着,熬過後年,等到大後年,西遷路上她就有閑錢多雇幾個傭仆了,隻需要熬過這三四年。
可惜洗碗的時候每一刻鐘都很難過。
母親快到傍晚才從大妃的居處回來,從臉色看就知道和上一次一樣,她們談崩了。
她正在磨磨蹭蹭的洗碗,見母親站在隔扇簾子側面,便擡起了頭,等母親說話。
母親隻是垂眼看着她,是沉默的,也是郁郁寡歡的。
“我晚上做餡餅。”雲菩狠狠心,拿出嫁妝裡她認為很值錢的麥子壓得細面,本來她想留到過年的時候吃,“娜娜的阿娘弄到了些芹菜,我做豬肉芹菜餡的。”
其實讓她每天吃些烤餅肉幹的,她也心境不佳。
竹庭能感受到雲菩一些拙劣的讨好,但她卻沒辦法做出任何回答。
她和母妃是不一樣的人。
母妃會斥責讨好和争寵,她認為,人心中自有一杆明稱,做的好會得到嘉獎,做的不好會得到懲罰,多餘的事,不是大家閨秀該做的。她卻喜歡孩子略帶慌張的一些笨拙的示好。她做不到母妃的樣子。
她知道雲菩想靠近她,即便雲菩不太聽話,人小鬼大,但這是孩子的本性,血緣使然,她也想要孩子的靠近,卻做不出應答。她知道該說什麼,應該回答怎麼樣的話,可此時她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比,極其疲累,唯一的力氣隻能消耗在躺回榻上。
和他他拉金墨的對談再次讓她感到無力。
她需要思考,需要想下一步的打算,但精力又全部浸泡在對過往的痛,她在腦海裡質問母妃,為什麼選擇舍棄她,又迫問嚴琮,他憑什麼心安理得的踏着姐妹的血淚,得意洋洋的坐在龍椅上,最後,她逼問已過世的父皇,都是受百姓供養,吃的是民脂民膏,她和曼音卻要像賠款似的被送來供人踐踏,而嚴琮仍是高高在上的皇,這不公平。
不知過了多久,女兒眼巴巴地湊上前來,這個孩子性情像宮裡養的那些貓兒狗兒似的,很親人,不怎麼受她情緒的影響,“餡餅烙好了。”
“我不餓。”她平靜地開口。
女兒把餡餅擺在小幾上,她喜歡對着暖爐吃飯,可能是怕冷。
竹庭雖然沒胃口,但還是逼着自己吃了些,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支撐下去。即使她感覺自己活得可笑,她似乎是在逼迫自己活下去,不過說實話,任何一個人淪落到她這種境地,确實應該選擇體面的死去,而她在苟活。
一旦萌生去死這個念頭後,她會在心中告誡自己,她有孩子,至少她要把雲菩拉扯成人,把女兒從這個鬼一樣的地方救走。
這麼想一想,她又有力氣苟且偷生。
“雲菩。”她把女兒叫過來。
“嗯?”雲菩用手帕擦着自己的長發,“冷?要被子?”
她和她母親間有一些鬼打牆的邪門。
“我帶你走。”母親複述上午的話。
“去哪裡?”她問。
母親又答不上來了。
過了會兒,母親問,“你晚上要過來睡嗎?”
“不,”她說,“娜娜回去啦。”
把娜娜帶回來的好處很多,比如這次有人和她一起去找工匠做戰車,而且娜娜畫畫比她好一些,但唯獨有一點不好。
母親讨厭娜娜,總把娜娜使喚的團團轉。
她和娜娜剛從外邊回來,母親就給娜娜派活,而娜娜幹活一點都不利索,她會順路在外邊溜達一圈,東逛西逛,直到一更才匆匆趕回來。
隆冬臘月的,她也不好意思這個點叫娜娜回家,隻能去和母親擠一擠,還好母親不算讨厭她,還給了她一床新被子,叫她不要把枕頭和被子搬來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