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野站在不遠處,半個身子被陰影籠罩着,此刻他眼角微彎,露出一點促狹的笑意。
笑什麼?笑她翻圍欄?
杜溪陵心裡直發毛,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那裡的。
她狠狠剜了一眼放風的姑獲鳥,嘴卻比圍欄還要硬:
“啊你問A09棟?”
“從這裡往後走,那邊有一顆三叉的機械樹,沿着樹向前走,下一個路口往右拐,再往左拐,向前兩百米就到了。”
當然,杜溪陵編的。
大早上的真吓人,你趕緊走吧!
年輕人站着沒動,在林木光影下顯得皮膚白皙,鼻梁高挺,尤其那一雙眼睛黑沉沉,杜溪陵望向他時像是隔着一層朦胧的霧氣。
遊野聽了這一骨碌話,露出疑惑,開口問的卻不是路:
“學姐是剛回來嗎?”
杜溪陵沉默,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問路?
“對啊。”杜溪陵不容置疑地回複。
奇怪的少年不再追問,這次道完謝就離開了。
......
這頭,杜溪陵驚魂未定,一路繞回宿舍樓寝室裡已經是三十分鐘後。
再一次面對401402大門,杜溪陵恍如隔世,一時之間沒有動作。
按理來說,現在是清晨。
但是她聽到門後傳來說話聲。
她在門口猶豫片刻,門忽然向外開了。
開門的正是潘娜,她肩頭上有着一隻巴掌高的矛頭筍,頂部綠油油的嫩芽對着杜溪陵的方向。
“是你啊。”潘娜倒是沒什麼反應。
“哎,我就說有人在門口吧。”裡頭楊九夜的聲音傳來。
潘娜點點頭,給杜溪陵讓開一個位子進去屋裡。
楊九夜半躺在沙發上,一隻手支着腦袋,懶洋洋地回頭看過來。
踩着機械蟲獸的雙尾貓“唔哩唔哩”移動到門口,随即“哒”一聲停下,一人一貓無辜地對視。
“晚上,哦不是,早上好呀咪咪。”
杜溪陵手快過嘴,蹲下身打招呼,一隻手伸出,試圖摸摸那兩條毛茸茸大尾巴。
雙尾貓一揚下巴,把兩條雞毛撣子似的尾巴晃一晃,杜溪陵掌心隻感受到一點細微的癢意,馬上就消失了。
是機械蟲獸在移動,蹲在上面的雙尾貓坐車一樣平穩離開。
杜溪陵悻悻收回手,擡起頭來。
三人都聚在小客廳中,圓形矮桌上面淩亂擺着幾個高高低低的玻璃杯和各色酒精飲料,在燈光和冰塊的反射下映出層層疊疊的光影。
魚谷雨坐在楊九夜對面,潘娜則坐在楊九夜邊上,兩人距離相當近,身體自然向彼此傾斜,果然是之前就認識的。
魚谷雨已經摘了眼鏡,舉着手無意識地捏捏發尾,看向杜溪陵。
杜溪陵于是一屁股坐到魚谷雨邊上。
魚谷雨微微扭頭,說:“你回來啦。”
“大家都沒睡啊?”
杜溪陵坐進沙發,身體向後靠,一隻手擡起來摸摸鼻子,有點心虛。
走的時候她跟整理東西的魚谷雨說馬上回來來着,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一去就是大半天。
如今看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402兩人對面,杜溪陵心裡怪過意不去的。
“明天開學,你睡得着?”楊九夜不知道是困還是醉的,語氣黏糊糊。
“有道理啊。”杜溪陵點點頭,深以為然。
姐們幾個大半夜不睡覺,開起派對來了。
魚谷雨看着沒精打采,這已經是她熬夜的最高紀錄,她有些撐不住了。
雙尾貓在這一點上随主人,跟着機械蟲獸巡視了幾圈後,它那兩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不擺了,沉甸甸垂在地上,腦袋一點一點,馬上就要睡倒在客廳裡。
姑獲鳥這一趟太累,困意上來了,飛也飛不動,杜溪陵也沒辦法一路抱着它,于是索性把它暫時收回去符文空間之中。
楊九夜雖然意識不大清醒,但是情緒卻很亢奮,嘴裡一直嘟囔着什麼,杜溪陵逐漸聽不清楚她的咬字。
潘娜在一邊也看不出來臉紅,隻是動作慢吞吞地把矛頭筍的根部埋進一個小花盆裡,然後雙手揣在胸前,把花盆穩穩抱着。
杜溪陵順手拿了一個玻璃杯,給自己舀了兩三個冰塊含着吃,注意力卻難以控制地飄向潘娜。
困惑她很久的問題終于要得到解答,契約植物靈獸需要随身帶花盆嗎?
圖鑒顯示,矛頭筍是二階土屬性靈獸。肉眼看像是一個綠黃色的小筍尖,杜溪陵分辨不出來矛頭筍是否醒着。
這時候,楊九夜嘟囔的聲音忽然拔高:“潘娜!是時候該睡覺了......”
潘娜渾身一抖,也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問:“幾點了?”
魚谷雨已經低着頭在沙發上進入夢鄉,在場唯一的清醒人士杜溪陵嚼吧嚼吧冰塊,附和道:
“該睡覺了,幾點不重要。”
“好,現在大家站起來,回去自己床上,該睡覺了!”
潘娜和楊九夜眼睛都睜不開,彼此攙扶着站起身,回屋後,潘娜匆匆又出來,還不忘記把矛頭筍的花盆放去陽台上曬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