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乖,我們來聽睡前故事好不好啊?”晏清盡平生最大努力夾着嗓子哄道。
一邊喝着奶一邊抱着虎崽玩偶的小桂枝終于哭累了安靜下來,她好奇地看了看晏清手裡五顔六色的童話書,依偎在桂熙的懷裡困倦地打了個呵欠,點了點頭。
“咳咳,今天我們來講《白雪公主》的故事,傳說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她的皮膚像雪一樣白,頭發像烏木一樣黑······”
晏清的聲音溫柔清朗,如潺潺小溪般悅耳動聽,小桂枝在他特意放輕柔的聲音中很快眼皮打戰,昏昏欲睡了。
這時故事進行到王後因為嫉妒派獵人殺掉白雪公主的橋段,桂枝也終于閉上了眼,桂熙剛要松一口氣的時候,突然這好端端講着故事的人語氣突變,音調拔高,譏諷出聲:
“呵,作為一國公主既無侍衛在旁護從,亦缺乏警惕戒備之心,能在宮廷中成功活到成年已是奇迹了,縱有傾國之貌又如何,還不是他人案闆之上的魚肉——”
小桂枝一聽這話,瞬間清醒了過來,揪着桂熙的袖子就坐了起來,揮舞着手裡的虎崽玩偶,迷迷糊糊地喊道:“魚、小魚······我要抓小魚······”
合着你就聽懂了個“魚肉”啊,家裡唯二的自認為文化人長參歎了口氣,抓着桂枝的小胳膊塞進被子裡,轉頭剛想罵晏清多話,但還不等他張口,晏清就受到了桂熙的正義制裁。
“叽裡咕噜說什麼呢,一天不裝你會死嗎?”
晏清的一番話裡十個字有十個字沒聽懂的桂熙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擡手捂住了桂枝的耳朵:
“都是髒東西,枝枝别聽。”
晏清頓時氣得瞪大了眼,想當年帝王們想要得他一句教導都得焚香沐浴、潛心禱告,誰知道今天竟然被這個沒腦子的木頭妖怪叫做髒東西!
晏清氣憤——晏清站起來——晏清和桂熙對視——晏清心虛坐下——
“好吧,那我們換一本。”晏清忍氣吞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撿起一本新的童話書:“《灰姑娘》怎麼樣?”
事實顯示,這本也不怎麼樣。晏清已經告訴自己要忍耐,但剛開讀沒幾句,就忍不住挑刺:
“堂堂家族嫡女,竟然被繼室子女逼到去睡灰堆,難不成她的父親也随着母親一起殉情了嗎?連件參加宴會的衣服都沒有,繼母苛刻先夫人女兒至此,不知要被其他世家嘲笑成什麼樣子——”
“你還說!還說!”長參極有眼色的在桂熙再次爆發前,一巴掌拍在了晏清的嘴上,成功制止他再吐出什麼警世箴言:“小嘴巴——給我,給我閉起來!”
晏清捂着生疼的嘴皮子,委屈又不忿地看着長參,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在桂熙緊接着投過來的目光裡迅速低下頭。
“那我不講了——”晏清把手裡的書丢到一旁,又慫又委屈道。
晏清的講故事完全起了反作用,這時的小桂枝已經完全清醒了,她甚至有精力撅着屁股從床頭爬到晏清身邊,伸出小手抓着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激動地搖晃着。
“魚,小魚,我要小魚——”
小桂枝昂着腦袋,眼含期盼地望着晏清,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封皮上的人魚尾巴,眼睛中閃爍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這份不知道是對知識還是對食物的渴望感動了晏清,他接過桂枝手中的《小美人魚》書本,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以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點頭道:“那我就再為枝枝講一個吧。”
這是枝枝的要求,桂熙沒有理由反對,而在桂熙和長參炯炯目光的監督下,晏清終于按捺住了自己的吐槽之魂,沒有再發表任何言論,在他放輕的語調裡,小美人魚也終于平和地迎來了變成泡沫的結局。
誰料這一次桂熙的眉頭皺得比前兩次都要緊,她一把奪過晏清手裡的書,以她目不識丁的雙眼将那些字上下左右、翻來覆地、掘地三尺地審視了一遍:
“這大尾巴魚,就為了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死了?”桂熙滿臉的難以置信:“她折騰這老半天圖什麼?”
“咳咳,這是童話,童話是什麼你懂不懂?”
長參看着因為大尾巴魚突然倒戈的桂熙,馬上站出來維持現場秩序:
“童話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愛情!偉大的愛情!”
“狗屁愛情!”桂熙不屑唾棄:“都是髒東西!埋我樹根底下我都嫌膈應!”
晏清這回也罕見的和桂熙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他伸出手掌拍了拍小桂枝稚嫩的小肩膀,嚴肅道:
“人須立志,志立則功就,不可沉溺于情愛,士之耽兮,猶可說也,而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又整這一堆大道理,煩不煩!”桂熙不耐煩地一巴掌糊晏清臉上,把他的高談闊論再次堵到了嗓子眼。
接着桂熙把晏清擠開,也拍了拍小桂枝的肩膀,一臉深沉:“枝枝,别聽他說的,你記住——”
桂熙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那一刻仿佛被智慧之神籠罩,下一秒就要吐露什麼妖生哲理。
見此情景的枝枝瞪大了眼睛,正襟危坐,準備接受桂熙難得的教導,連一旁的晏清和長參都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桂熙有什麼高見。
在這萬衆矚目之時,現場卻陷入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