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妖孽”這個詞在妖怪界,罵得很髒——
其程度可以與人族的“混蛋”、“人渣”、“XX”、“XXXX”……等等相提并論。
所以桂熙一開始并沒有認為,那個人口中的“妖孽”,是她。
畢竟她雖然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妖怪,但一向遵紀守法、與妖為善,在翠靈山這一片也是小有口碑。
桂熙對于自己的形象品德還是很有自信的,因此在那道法術攻擊都快落到她眼前了才堪堪反應過來。
這聲妖孽,竟然是沖她來的!
桂熙反應極快地偏過身子,頭上的桂花樹枝忽的朝她的方向伸長垂蔓下來,形成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将她籠罩在内,那道攻擊落在上面,隻使得枝條微微晃蕩,落下幾片樹葉。
啊,好弱……
接下那道攻擊後,桂熙嫌棄地眯了眯眼,山裡的狼崽子撓一爪子都比這威力大。
而看見桂熙接下自己這一擊的晏清詫異地微微揚眉,還以為隻是普通的山野精怪,沒想到修為水平竟也能與自己平分秋色。
對自己的水平完全沒有清晰認識的晏清朝桂熙的方向近了一步,一臉正色地斥道:
“謀害人族嬰孩在人妖兩界皆是重罪!凡有所犯、罪不容誅!”
晏清挺身而立,寒風灌進他的白色衣袍,整個人如豐碑般挺立。他那清泉般的嗓音低沉下來,似怒海蘊着風暴:
“我勸你懸崖勒馬,及時悔改,否則我必替天行道——”
“你誰啊?”不等晏清朗誦完他的氣勢宣言,桂熙就毫不留情地皺眉打斷了,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晏清的氣口被她一堵,剩下的話憋在胸腔裡不上不下,瞪着眼睛好不容易捋順了氣想要再度開口:“我乃——”
“算了,我不關心。”桂熙嫌棄地揮揮手,再次毫不留情的打斷他。
“但你罵我,那不行。”
粗壯的枝條托着桂熙的身體立于半空,以俯視的姿态冷眼注視着雪地中的晏清,深綠的樹冠在她身後朝四周蠻橫伸展開來,在逐漸暗沉的天色中,像猙獰的天羅地網。
晏清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妙,但最終隻微微扯了扯嘴角,故弄玄虛,不過是山林的普通精怪罷了,沒什麼好怕的。
這般想着,晏清心中定了幾分,腳底生風、飛身而起,雙手起勢捏出法訣,口中喃喃。金光自他手間閃爍,漸漸漫至全身,姿态優雅十足,衣袂飄飄,似是仙人。
這一幕非常的賞心悅目,非常的世外高人,如果下一秒他沒有被桂熙一枝條抽飛的話——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晏清的口訣還沒念完,眼前就掠過了一道墨綠的身影。
緊接着砰的一聲巨響,晏清的身子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像一片孤零零的雪花,落在雪地上,白與白融為一體,分不清了。
隻餘桂熙垂着變成樹枝的手臂,從桂花樹冠上緩緩落下來,朝着晏清落下的方向眯了眯眼:
“切,死裝男!”
桂熙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感歎妖與妖之間的差别還是太大,處理完眼前這礙眼的家夥她才想起還有個孤零零待在坑裡的人族幼崽。
“要埋成什麼姿勢呢?”
桂熙一把撈起坑裡的嬰孩,在懷裡颠了颠,神情有些苦惱地喃喃道。
“是要把頭露出來,還是不露出來好呢?乖寶喜歡哪一種?”桂熙的手指在嬰孩臉頰上摩挲,或許是感到癢,嬰孩咧開嘴笑了。
“噢,真可愛······”看着嬰孩的笑臉,桂熙也不由得彎了眼眸:“這麼可愛的小臉還是露出來吧······這人族幼崽還是第一次種,不知道長得好不好,是喜陰還是喜陽呢,一天要澆多少水施多少肥······”
桂熙還在自顧自的絮絮叨叨,在不遠處的雪地顫顫巍巍舉起了一隻手:
“且慢——”
晏清從雪堆裡艱難地爬起來,隻感覺渾身都快散架了,差點被打出原形,但他此刻已顧不得這麼多。
“你不能這麼做!”晏清朝抱着嬰孩的桂熙走了幾步,在看到她警示意味十足的眼神後腳步一頓,立刻停了下來。
“她是人族幼崽,和妖族不一樣。”
晏清之前隻當桂熙是蓄意謀害人族幼崽的惡妖,可聽到桂熙的喃喃自語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也許這隻桂花妖并不是在要吃了這幼崽,而是在試圖——撫養她?
桂熙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這是我根系的原土,多少小妖怪想要我還不給呢。”
“她是人族,人族幼崽需要的是溫暖的住所和充足的奶水。”晏清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眉頭微斂,神情嚴肅道:“你的原土再如何珍貴,于她也不過是負累,甚至會要了她的性命。”
他的表情認真,話又說得吓人,饒是桂熙并不信任他,也不由得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