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建安今日出門前,朝門口挂的那張老黃曆随意一瞥,寫着“運勢小兇——忌:諸事不宜”,當場他就眉心一跳,感覺隐隐不妙。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把剩下雞皮蒜毛的事丢給新來的實習生,段隊長潇灑地四處揮手拜拜,走到警局大門周燼的一通電話就打過來,開口就是幫下忙。
好啦,心心念念家裡煲的酸辣魚沒了,保不齊還得被家裡那位臭罵一頓。
搞完了周燼的事,他預備着開溜,又是一通舉報群衆鬥毆的報警,滿身怨氣趕到現場,烏漆嘛黑,車鑰匙還被臭小子趁機給拿了。
段建安打定主意一見面就要好好問候問候他。
晚上九點,他在局子外邊溜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自己的那輛小帕薩特。
駕駛座推開門,下來個穿黑T的少年,朝他打招呼:“段叔。”
段建安敏銳地察覺到一股血腥味:“你受傷了?”
準備好的“問候”被他抛擲腦後,一眼就瞄準了少年受傷的部位。
段建安知道這小子吐不出幾句真話,自己上手察看傷勢,隻見傷口處早就被人細心包紮好。
周燼:“小傷,有人幫我處理好了。”
段建安聞言往少年身後望去,透過深色車窗,隐隐可見一個女孩安坐在副駕駛,抱着背包的身影。
喲呵,他還從來沒見過周燼身邊出現個女孩子。
“這誰啊?”段建安勾起壞笑,把手搭在周燼身上,以一個不嫌事大長輩的态度,“段叔懂哈,給你講,叔也有過青春,你們這個年紀談個戀——”
周燼無情打斷:“您多想了,這人是搭順風車的。”
搭順風車?這小子也不找個像樣的理由,就知道敷衍他。
段大隊長拿出平日做領導那套架子,給年輕人做思想工作,誰知年輕人嫌他啰嗦,直接擺出正事。
周燼把信封遞給他:“東西拿到了,沒有損壞的痕迹。”
說到此事,段建安恢複正色,接過信翻看,和他以前見過的那幾封對比,除了内容其餘分毫不差。
有句話在他心裡醞釀了許久,他試着詢問眼前的年輕人:“小燼啊,要不……你别摻和進這些事了吧?”
周燼眸色沉沉地看他,聽他苦心勸慰:“這些事有我就夠了,當年答應你的,我段建安這輩子都砸在這上面,給你一個答複。但你得好好讀書啊,你還年輕還有未來,不要拖在這件事上了,你父母也不希望……”
“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啊,孩子。”
風聲吹走了最後一個字的落音,周燼靠着車門,靜靜望着遙遠、沒有邊際的黑夜,那裡仍是重重雲霧。
他輕聲道:“我生命的時間,早就停在那年了。”
當記憶足夠慘痛,時間的指針不再轉動,人甘願徘徊在原地,踱步、踱步,未來就已經微不足道了。
段建安一時啞然。
“行了,段叔,”周燼站直身子,“我回去了,裡面那位,就麻煩您送她一程吧。”
他朝後揮手,算作道别,頭也不回走入黑夜。
段建安站在原地許久,才痛心疾首哀歎:“這臭小子喲,一天到晚淨追他後頭收拾爛攤子了。”
他沒注意聲音大了些,坐在車裡的許蓁聽見這句話,感覺手腳尴尬地不知何處安放,暗怪周燼不先跟她說好。
要知道會麻煩别人,她甯願自己打車回去。
她把背挺得更筆直,朝鑽進駕駛座的中年人微笑:“叔叔好,真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段建安見到她立馬眼前一亮,多漂亮多乖巧一小姑娘啊,頓時什麼氣也沒了。
“我姓段,周燼的叔叔,叫我段叔就好了。小姑娘住哪呀?叔送你回去。”
許蓁報了地址,禮貌道:“我叫許蓁,是周燼的……隔壁班同學。”
從這邊警察局到許蓁家,不過十幾分鐘車程,段建安顯得挺熱情的,跟她閑聊了一路。
起初還簡單唠嗑,誰知後面話風突轉:“小蓁啊,你怎麼和周燼那小子待一塊呢?”
許蓁打哈哈:“搭順風車,他善良,就順便載我一段路。”
“那你倆還挺默契的,”段建安點評,毫不留情揭露,“你倆從那個聚衆鬥毆的俱樂部逃出來的吧?”
許蓁知道這位段叔是個警察,職位應該還不低,瞞也瞞不住,爽快承認:“是的。但叔叔,我沒打架,你别抓我。”
段建安笑着反問他抓她幹什麼。
許蓁安下心來,狀似無意問:“那,那些被抓的人,怎麼辦啊段叔?”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段建安談起這堆混球都頭疼:“抓起來拘留個十天半個月,放出去就安靜一段時間了。”
許蓁點點頭,又聽他勸:“小姑娘,你要好好學習,别和小混混打交道,一天到晚混出個屁來,到最後害的還是自己。”
小姑娘溫順地笑了下,說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