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驟然揪痛,甯晏禮鬼使神差地擡起手,拭去了青鸾眼角的淚珠。
他的動作極輕極柔,袖口盈動的沉香如纏繞青鸾兩世的夢境,半是血腥,半是甜膩,在刹那間仿佛打開了某道閘門,讓青鸾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玉珠,滾滾滴落。
看着青鸾被水光浸濕的眼,甯晏禮喉嚨微動,輕聲道:“跟我回去。”
他聲音微啞,缱绻的語氣有種如蠱般緻命的誘惑力,青鸾默默流淚看他,咬唇不語。
“我不想對你動手。”甯晏禮想起自己曾在她唇上留下的印記,耐心地把拇指擠進她口中,撬開了她的牙齒,救出已被她咬出血印的唇。
他深吸一口氣,又說了一遍:“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你就能放過我嗎?”青鸾看着他,身體微微顫動,連聲音也跟着輕纏:“你我隔着殺身之仇,縱是跟你回去,你又豈會輕易放過我?”
前世的殺身之仇,整整兩年的瀕死折磨,還有那些那些付諸東流的心血與籌謀……
甯晏禮聞言一窒,如玉的臉漸漸蒼白,他胸口仿佛糾纏着兩股無形的力量,矛盾地向兩側拉扯着心髒。
青鸾哭紅的眼底刺得他雙眸發痛。
他從未見過青鸾露出這般脆弱的模樣,她的淚水還在不住地流,他一遍遍擦拭,卻好像怎麼也擦不盡。
于是,他吻住了她的眼角,如輕軟的羽毛落下,引得她渾身微微一震。
“甯晏禮……”她幾乎是不自覺地,啞聲喚出了他的名字。
過去無法改變,或許是命中注定相斥,否則也不會陰差陽錯過了兩世都站在無法調和的對立面上。
她不怪他,自己既能向李慕淩尋仇,甯晏禮又憑何不可報複于她?
隻是重活一世,她還有太多不甘。
甯晏禮吻舐掉她不斷流下的眼淚,低聲道:“你知道我是誰……”
溫柔帶着引導意味的話語,讓青鸾倏然找回那晚丢失的記憶。
她想起在棠梨殿,他輕聲問她:“你說我是誰?”
原來那晚萦繞整夜的沉香并非是夢。
可是他為什麼……
“為什麼?”青鸾抓着他的衣襟,顫聲問道。
甯晏禮總是挺括幹淨的官袍被她攥出褶皺,印着深淺不一的淚痕。
然而他卻置若罔聞,隻是輕柔地一路吻下,纏綿甜膩地刻意撩撥着,青鸾像是被卸了力,雙手下意識随之下滑,輕輕抓住了他腰間的衣料。
深處的燥意本就在不斷勾動壓抑已久的渴望,青鸾這一下若有似無的回應仿佛丢入幹柴的一寸星火,騰地将甯晏禮周身血液瞬間點燃。
低垂的睫羽在眸中映出交錯的暗影,他凝視着青鸾濕漉漉的雙眼,沙啞道:“我們……成婚吧。”
今日聽到她被霍長玉帶走那一瞬的失控感,他再也不想重來一次。
報複也好,掌控也罷,他隻想讓她永遠待在自己身邊!
青鸾看着他,淚水順着眼角滑向鬓邊:“為什麼……”
甯晏禮眸光微動,但很快又将那一抹動搖藏于眼底,埋頭吮咬住她的耳垂。
青鸾渾身戰栗,隻聽他低啞的聲線劃過耳廓,夢魇般說道:“……你逃不掉的。”
馬車仍在疾馳。
青鸾感覺他們仿佛行駛在一條永遠到不了盡頭的長街,就像自己的疑問永遠得不到答案。
在甯晏禮唇息再度落下時,她攥緊了拳,在猛烈的心跳中深深地回應了他,兩世以來第一次主動的吻,生澀卻純粹,美好如初春仍未綻放的花苞。
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此後她會将那根無形纏繞的絲,徹底斬斷。
交織的喘息聲和衣料摩擦聲不斷點燃車廂裡的溫度,甯晏禮明顯地僵了一下,下一刻,像是認準了什麼似的,動作愈發溫柔深刻起來,卻絲毫未覺青鸾已于袖下握緊了一隻瓷瓶。
直至他将指尖放在她領口的暗扣上,青鸾無聲拔開了瓷瓶的木塞。
淡黃的粉末在馬車裡一灑而下。
甯晏禮瞳孔微震,在怔愣的瞬間被青鸾一把推開。背後未愈的傷口撞上車廂,他悶哼一聲,來不及多想便伸手去抓正要掀開車簾的青鸾。
然而這時,他卻忽覺神志一晃,視線開始模糊,身體也不受控地向一邊倒了下去,五指尚未抓緊,便從青鸾的手背滑落下去。
青鸾緊緊攥住車簾,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甯晏禮的眸光已然渙散,卻仍拼着最後的意識深深望着她。
他薄唇微微翕動,似乎說了兩個字,但聲音很輕。
青鸾隻覺心口被狠狠剜掉了一塊,鮮血淋漓的掙紮與痛苦讓她近乎窒息。她閉了閉眼,用盡全身力氣才轉身掀開車簾,從馬車上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