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晏禮聞言輕嗤:“怕不是你們淮南王府細作的嘴硬,都是在一處練的。”
花奴看向四周,輕佻勾唇:“大人既已打算放了奴,今夜還特邀奴在寝殿相聚,何故偏要作出這般冷硬無情的模樣?”
“放了你?”甯晏禮似是聽了笑話,眼生譏诮:“淮南王府的細作難道個個如此天真?你當真以為能有朝一日活着出去?”
花奴唇角微僵,卻聽甯晏禮又道:“你莫不是以為我今日見你,是受了淮南王府威脅,打算放人?”
“你……”
“或是說,”甯晏禮冷眼看向她,“還盼望着你那位軍師,會設法救你?”
聽聞“軍師”二字,花奴渾身一滞,嘴上卻道:“大人想要套話?”
“之前确有此打算。不過,現下用不着了。”甯晏禮淡淡道。
用不着了是何意?花奴心中一跳,不覺咽了咽嗓子。
可是軍師出了什麼事情?
隻消一眼,甯晏禮便讀懂花奴的反應。
如此緊張的模樣,前世李慕淩落入他手時,他在青鸾臉上見過。之所以記憶深刻,就是因為在那一次,他被她刺傷,中了要命的南疆毒。
“一枚棄子,倒是操起執棋人的心來了。”甯晏禮冷聲諷刺道:“你大概還不知,就在今日,你們四人中的一個已被那軍師徹底棄了。你以為下一個會是誰?”
花奴被他察出心思,不知為何,竟似乎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悲憫,但仍迅速收斂神色,強撐着笑道:“早知大人最擅刑審,此番還說不是為了套話?”
甯晏禮幾乎覺得她愚蠢得可笑,“你們四人,我原本以為她是最執迷不悟的那個,如今有你白虎朱雀二人,倒顯得她沒那麼蠢笨。”
花奴聽他直道出“白虎”之名,臉色陡然泛白。
“你怎會知——”
甯晏禮懶得與她繞彎,“我隻問你一事。”
火盆中的鐵鈎被燒得通紅,他坐于席上,随手拿起握柄,依次翻動木炭。
迸起的火星落在火盆邊緣,迅速熄滅成灰。
“你若答得出,不僅保你性命無虞,還能保你餘生富貴。”他看着燃燒的炭芯,平靜說道:“若答不出,誰也救不成你。”
“……”
“你用來殺衛淮川的毒可是從南疆來的?”
.
花奴當夜很晚才從殿中出來,第二日便被甯晏禮派人送往了别處。
青鸾頂着烏青的眼圈,靠在廊下的檐柱上。
怎麼想,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這幾日甯晏禮一直在府中養傷,既未上朝,也未出府,偶爾不知鑽去了什麼地方,半日也不曾露個臉。
有一晚,更是到了深夜才回寝殿,一身素白寬衣,遊魂似的,把靠在廊檐下打盹的她吓了一跳。
但好在如此,夜裡的冷水是不用打了。
可更折磨的是每晚的值夜。
這本就是熬人的差事,幾人輪換還好,但若每夜都是同一人,長此消耗下去,怕是要短命的。
于是,趁這幾日霍長玉常于府中進出,青鸾私下裡與他搭了兩次話,終于——
“霍大人,屬下連日來總覺得胸口不時發悶,心跳也時常紊亂,可是五髒出了什麼問題?”
青鸾在甯府旁邊的巷子裡,小心翼翼地向霍長玉問道。
“噓,先别出聲。”
霍長玉隔着巾帕,搭在她的脈上,“這是看在你送我和畫屏那兩把桐油傘的份上,莫要向外傳去。”
青鸾偷偷癟嘴“嗯”了一聲。
少頃,霍長玉收回手,一臉嚴肅,“你這脈象倒與你家大人相似。”
青鸾愣了愣。
脈象與甯晏禮相似,那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霍長玉:“你在夜裡也不睡覺?”
想到一連幾晚值夜,青鸾不住點頭。
“那便對了。”霍長玉道:“你這症狀還是輕的,待熬成你家大人那般程度,往後想睡怕是也難了。”
“……”青鸾瞪大了雙眼。
果然……
這幾日她就懷疑,甯晏禮此舉是否是為了故意苛責于她。
這樣看來,她猜測沒錯。
可是究竟為何在他醒來之後突然如此?
難道是那日在馬車上他仍有意識,覺得自己是被她“輕薄”了?
想到此處,青鸾心跳又亂了幾拍,卻聞霍長玉突然道:“今日你既求我,我也問你一事。”
青鸾挑眉看他,猜他八成是要問畫屏的事,“大人請講。”
不料,霍長玉俊俏的眉目間卻忽而生出做賊似的神色,把頭探出巷子,往甯府門前瞧了瞧,似确認無人,才忙轉過頭,問道:“你家大人把你們主母藏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