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可能?”魏公公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
那侍衛望向殿内唯一敞開的窗,指着窗下的血迹喊道:“是刺客留下的!應該還沒走遠!”
一聽刺客二字,魏公公頓時驚醒,他哆嗦着抓住身旁的宮人道:“快!快去叫人!抓刺客!”
“諾!”左右的宮人們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其中一個跑到半路,又突然調頭跑了回來,“公公!可要到外面去找巡夜的侍衛?”
“這麼大的事,你問的不是廢話嘛!”魏公公氣急一巴掌扇在那小内侍的頭上,那小内侍得令剛要出去,卻又被叫住:“回來!最好去找領軍将軍的羽林軍!”
宮内禁軍一半是聽命于甯晏禮的黑甲軍,一半是受命于領軍将軍的羽林軍,但若是祈雲殿的事,還是避開甯晏禮的好。
待小内侍匆匆離開,魏公公回頭再看,那侍衛已翻出窗外循着血迹追了出去,他看了一眼長公主冰冷的臉,寒顫了一下,連忙退至殿外,扶着殿門尖聲叫道:“來人!抓刺客!”
一聲驚叫劃破祈雲殿的沉靜。
祈雲殿的宮人和侍衛傾巢而出,燃着火把裡外搜尋起來。
“公公,宮門被黑甲軍守着出不去呀!”兩個小内侍跑了過來。
“什麼?”魏公公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還敢攔人!”
他一把推開二人,親自帶着四個侍衛疾步到祈雲殿正門,剛要邁出,就被司白帶人攔下,“天亮殿下就要出發和親了,現下任何人不得踏出祈雲殿半步!”
“混賬!”魏公公尖聲喝道:“難道你沒聽見裡面的動靜嗎!出大事了!快滾開!我要面見陛下!面見太後娘娘!”
司白“铮”地拔出佩刀,十幾個黑甲軍頃刻圍了上來,個個手扶着刀,怒目圓睜。
魏公公咽了咽嗓子,往一旁的侍衛身後挪了挪,“你瘋了?祈雲殿裡出了刺客!長公主殿下已經——”
“我等奉陛下之命在此。”司白唰地将刀指在了他的臉上,“今夜爾等若敢邁出這門檻,莫怪刀劍無眼!”
見他如此,祈雲殿的四個侍衛也紛紛拔刀相向,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互不相讓,就這樣僵持起來。
“若放跑了刺客,後果豈是你們幾個雜碎能擔待得起的!”魏公公急得跳腳:“你千方百計在此阻撓,莫不是那刺客本就是甯晏禮派來的?”
“你說什麼?”司白寒着臉,握緊了刀柄。
正待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一個如冷泉擊玉的聲音,“魏公公連名帶姓的喚我,可是有事?”
魏公公渾身一凜,驟然擡頭望去,見甯晏禮帶着一衆黑甲軍正向祈雲殿走來。
“甯,甯侍中!”他一把撥開司白,疾步上前,他身後的侍衛也要跟上,卻被黑甲軍橫刀攔住。
甯晏禮看到魏公公慘白的臉色,心中不詳的預感愈演愈烈,“夜已深了,魏公公行色匆匆是有何事?”
“出,出大事了!”魏公公眼下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向他解釋道:“快去禀報陛下,長公主殿下她……殿下她被刺客給……”
見魏公公欲言又止,甯晏禮心中一緊。
他隐隐察覺到事情的嚴重,便側臉垂落長睫向鴉青使了個眼神,而後徑自邁進祈雲殿。
魏公公眼珠一轉,想要借機溜走去找陳太後,一擡頭卻被鴉青和數名黑甲軍擋在面前,他咬了咬牙,隻能調頭先跟着甯晏禮回去。
長公主寝殿的門扇仍半敞着,侍婢已将她的屍身平放在榻上。
甯晏禮看着頸間的那道傷口,眸光不禁漸漸沉了下去。
以這刀口的角度來看,刺客的身高應與長公主相差不多。
大概率是個女子。
“可看清那刺客是什麼人了?”甯晏禮走向牆邊大灘的血迹,對魏公公等人問道。
“老奴帶人進來時,那刺客已然從窗戶跑了!”魏公公指着大敞的窗扇說道。
甯晏禮聽他說完,心下竟莫名松了口氣。
“大人!小心腳下!”鴉青出言提醒道。
但甯晏禮卻若未聞,踏出的步子已然踩上了凝黑的血,濺起的血點瞬間融入衣擺。
鴉青驚訝地看着他。
自家大人平素極厭惡沾染旁人的血,為何會突然……
甯晏禮走到敞開的窗前,鴉青看見他身後留下兩行血色腳印,幾乎在瞬間就明白過來——
在地面上散亂的血迹中,他家大人邁出的每一步,都精準踩在通往窗前的同一道腳印上。
“立即召集漪瀾殿宮人在殿前聽令,我要一一審問。”甯晏禮對他道。
“諾。”鴉青頓時會意。
“甯侍中!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一人就能決定的!”魏公公急忙上前阻攔,“此事應當速速秉明陛下和太後娘娘!”
甯晏禮冷眼看向他,“我已得陛下口谕,在長公主和親前全權處理祈雲殿大小事宜。此時夜已深了,魏公公還是莫要叨擾陛下和太後了。”
“甯晏禮你這是什麼意思?”魏公公瞪大的眼睛看着他,先指了指殿外,又指向他道:“你與你那手下百般阻撓,難道是存心要包庇刺客?還是說,那刺客本就是你派來的!”
“魏公公,話可不能亂講。”鴉青笑着将魏公公的手按了下去,“大人明明是一番好心,魏公公是祈雲殿的掌事,發生這樣的事若不先拿住刺客,陛下太後一旦怪罪下來,魏公公難道就有好果子吃?”
“你——”魏公公話到嘴邊,思忖下來卻覺得他說得也不無道理,便又咽了回去。
鴉青見此迅速走到殿外,對幾個影衛低聲道:“立即把祈雲殿的宮人都叫到此處,若有人不死心還在尋那刺客,便是當場打暈了也要攔住;另外,派人把四周包圍,絕對不能讓他們的人把消息傳出去!”
“諾。”幾人得令瞬間散開。
鴉青回頭望向殿内,眉間露出一抹隐憂。
他明白甯晏禮是有意想将那刺客藏住,但茲事體大,攪和進這趟渾水實在是铤而走險。
長公主的身份畢竟在那,又涉及到明日和親,她的生死更是兩國之間的國事。那刺客一旦被抓住,怕是砍頭都算輕的,而他家大人蓄意包庇若被告發,也必定受到牽連。
想到此處,鴉青輕歎了口氣。
他家大人行事從來有自己的路數,他們隻管執行從不過問。
眼下就能隻能期盼那刺客已經脫身,他們再趁天亮前在祈雲殿裡找個人替罪,唯有如此,此事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公公!”正想着,一個内侍從他身邊匆匆掠過,跑入殿内。
鴉青随之入殿,剛邁過門檻,就聽那内侍說道:“那刺客抓住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鴉青心裡咯噔一聲,目光下意識朝甯晏禮望去。
隻見甯晏禮面色依然平靜,但漆黑眼瞳卻在聽到那内侍說抓住了刺客的瞬間微微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