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衆人見此，登時噤聲。

這時，青鸾裝作幫李昭布菜，悄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昭微微點頭，而後突然朗聲道：“本殿下聽聞淮南王年輕時劍術在我大梁也當屬一絕，不知世子是否受淮南王所承，練得一手好劍呢？”

李慕淩雖然會些功夫，但偏偏劍術不甚精進，臉色頓時尴尬起來，“臣……不擅劍舞，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李昭聞言搖了搖頭，面露惋惜道：“本還想說，請世子與甯常侍現場同舞，也算比試一番，但如今看來，是甯常侍不戰而勝了。”

李慕淩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早聞甯晏禮身手不凡，劍術更為一流，若兩人當殿比劍，甯晏禮縱是持劍傷了他，他也隻有吃暗虧的份兒，所以隻能硬着頭皮回道：“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衆人本以為事情到此作罷，還有幾分悻悻，然而此時，卻聽殿上傳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世子遠道而來，臣不能為世子舞劍，便為世子敬酒一杯，如何？”

此言一出，殿上百官紛紛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甯晏禮。

李慕淩也頗為驚訝，狐疑地向他看去，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怕其中有詐，剛要托辭拒絕，卻聽甯晏禮已向身後的小太監吩咐道：“去把我親手釀的梨花醉取來，我為世子斟上一杯。”

李慕淩疑心更重，再要開口，又聞李洵晃了晃酒盞，橫插一句：“世子有口福了，甯卿釀的梨花醉就連朕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得上的，今日他竟舍得拿出來，你當好好珍惜機會才是。”

一聽李洵這話，李慕淩也不好推辭，那酒被很快取來，殿旁一個宮婢剛要去接卻被甯晏禮叫住。

他從殿上走下，瞥了青鸾一眼，“你來。”

話音剛落，衆人目光倏地看向青鸾。

青鸾蓦地一怔，隻見甯晏禮向陸皇後微微一揖，“臣鬥膽借娘娘宮裡的人一用。”

說完他就給取酒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将食案捧到青鸾面前，上面還托着一尊琉璃鶴首壺和兩隻青玉酒盞。

李昭擔憂地回頭看向青鸾，卻見青鸾輕出了口氣，堅定地回看了他一眼，便上前端端接過食案。

甯晏禮此人心思曲折，從不做無意義的事，青鸾自是明白他是要以此試探她和李慕淩的關系。

她低頭呈案跟着甯晏禮走到李慕淩面前，看到甯晏禮修長如白玉般的手指拎起琉璃鶴首壺，悠悠地倒了一杯酒，然後放到李慕淩面前，擡手道：“世子，請。”

席間衆人一動不動地關注着甯晏禮與李慕淩的每一個表情動作，李洵在殿上也饒有興緻地看着二人。

甯晏禮此番行徑反常，李慕淩面上雖然未露痕迹，但胸中已生戒備。

若甯晏禮若真想敬酒，大可直接用宴上的，為何卻偏偏要去取什麼自釀。

莫不是這酒裡有什麼名堂？

當着李洵和滿朝文武的面，這杯酒不能不喝，可是看着甯晏禮臉上的莫測的神情，李慕淩卻遲遲不敢拿起酒盞。

見他面露猶夷，甯晏禮唇角扯出一抹戲谑，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清的聲音道：“怎麼，世子怕臣在酒裡下毒？”

李慕淩微微睜大了雙眼，瞪住甯晏禮。

他沒想到甯晏禮會直接拆穿他的想法，當着青鸾的面他臉上有幾分挂不住，于是讪笑着低聲回道：“常侍說笑了，衆目睽睽之下，常侍縱然是想下毒，怕也是不敢。”

“哦？”甯晏禮眉峰一挑，順手端起酒盞遞到李慕淩面前，“那世子就莫要推辭了，請吧。”

看着面前的酒盞，李慕淩心中愈發打鼓，甯晏禮此人性情乖戾，自己方才當衆踩了他的痛腳，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或許真是要當場報複也未可知。

李慕淩餘光瞥向四周，此時殿内所有人的視線都聚在他們身上，他若畏縮于此，恐怕日後于前朝也難以立威。

迫于眼下形勢，他咬了咬牙，就要伸手去接那酒盞。

誰料，他剛剛把手擡起，甯晏禮卻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酒盞拿回自己面前，仰頭一飲而盡。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頗顯風流恣意，飲罷，博得滿堂驚歎。

李慕淩全程瞪着，看他将酒喝完，又見将手中空盞放下，拿起鶴首壺，斟上另一隻酒盞。

衆人都屏息凝視在他身上，等着看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待酒滿上，甯晏禮微微挑起眼梢，笑了笑道：“世子再猜猜，這杯是否有毒？”

李慕淩面上陡然變色。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甯晏禮見他不答，便将目光移到青鸾身上，盯着她的臉，冷冷道：“或者，世子不妨讓這婢子替你試試。”

這話聲音不大，殿上旁人聽不大清，但李慕淩和青鸾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青鸾低頭端着食案不敢作聲，隻聞李慕淩壓着聲音道：“甯常侍，你與我之間的事，何故扯到一個宮婢身上？”

“是嗎？”甯晏禮的視線從青鸾身上慢慢收回，深幽的黑眸染上一層寒霜，“原來世子是當真在意這婢子。”

“你！”李慕淩頓住，恍然意識到甯晏禮這一番所為，竟是為了此處的試探。

青鸾垂首聽兩人你來我往，背脊不斷涔出冷汗，此時隻恨不能堵住李慕淩的嘴。

正僵持間，一旁的陸彥端了兩盞酒，起身走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