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陽城外。
斥候騎馬快速奔回,随着馬蹄聲傳來的是一個拉長的音節:“報……”
到了騎坐在馬上的景宇淳身前,斥候下馬半跪道:“殿下,叛軍堅壁清野,周圍五十裡毫無人煙。”
景宇淳勾唇一笑:“一座孤城,看你能挺多久?”說着他擡手掩唇咳嗽起來,等咳嗽停下來時,随手将手中染了血花的汗巾扔到了旁邊地上,卻看也未看一眼,“傳本王口令,全軍同陽城外三十裡安營紮寨。”
“是。”
天慶皇宮,泰祥殿。
雙鬓已染了霜的皇帝正在批改奏折,高福輕手輕腳的從外面進來給皇帝上茶。
皇帝将毛筆放在筆擱上,仰身靠向了龍椅背,閉上雙眸。
皇帝忽道:“高福,你跟了朕多久了?”
正在倒茶的高福的手微微一頓,說道:“回陛下,從天順二年開始,至今已有十九年。”
皇帝歎道:“居然已經過去十九年了。除了你,便是柯嘉跟朕最久了,但朕沒想到他居然會背叛朕。”
倒完茶的高福束手站在一旁,說道:“陛下,您忘了定西王的事了?”
皇帝猛地睜開雙眸,帶着疲累的眸中仿佛射出晶光。“甯可錯殺,不可留下隐患。”
這時,有太監從外面進來通傳,說遊擊将軍戴京先求見。
“宣。”
戴京先走進來,直接跪在了地上,哭道:“陛下,請為臣做主。”
皇帝眉頭微皺:“不是讓你将烏恩遣送回國嗎?”
“是,陛下,臣……臣該死,臣有負陛下囑托,被那西圖太子逃了。”聽聞此話,皇帝眉頭皺的更緊。但沒等皇帝說話,戴京先緊接着說道:“陛下,那西圖太子給我們整支隊伍下了春藥,臣和士兵‘饑渴’交加下根本顧不上他,況且,我們整支隊伍有上千人,妓·女隻有十人。有些士兵迫不及待之下不得不……”戴京先搖搖頭,“現在士兵元氣大傷,有的士兵連馬都騎不了了。而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臣從那日之後便再也不舉,臣連兒子都沒有……”他說着微微擡眼看了眼皇帝,隻見皇帝面容威嚴,看不出喜怒,他不敢再說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揮了下手,對戴京先道:“你先下去吧。”
戴京先驚訝的看了皇帝一眼,這般有辱天慶之事皇帝都能忍得下?
他随即失望的低下了頭:“是,臣告退。”
等戴京先退出去後,皇帝捏了捏眉心,輕歎了口氣。然後站起身,向椒房殿行去。
等到了椒房殿,皇帝将要向皇後通傳的人都打發了,獨自走了進去。他看到坐在榻上對着牆壁發呆的皇後,皇帝順着皇後的目光看去,是一件撐在牆上,胸前帶着血迹的湖藍色衣袍。
看到那件衣袍,皇帝的眸光也帶上了一片哀戚。
“他如果早早的放棄皇位,是不是就不用死?”皇後眸光不動的幽幽說道,“天慶向來立長不立賢,上一朝便是因為沒遵循這個規矩,立了先皇為帝,而沒立身為長子的你,所以你便殺了先皇,自己登基為——”
皇帝喝道:“放肆!”
皇後錯了錯眼珠,看向皇帝,慘笑道:“放肆?你若是不搶來這個皇位,浚兒能因為皇位之争而死嗎?你若是信得過柯嘉,浚兒能在那晚為了去求四皇子手下留情,而被人有了可趁之機死于非命嗎?”
皇帝勃然大怒:“來人。”
從外面走進來兩個侍衛,行禮道:“屬下在。”
“拉下去,打入冷宮。”
皇後大笑道:“怎麼不殺了我?你能滅柯氏一族,怎麼不連我也殺了?你難道忘了嗎?我也姓柯。”
皇帝眸間閃爍着噴薄欲出的怒火,但随即他閉了閉眼睛,仿佛帶着無盡疲憊的輕揮了下手。
皇後被侍衛帶了下去,其悲凄的笑聲漸漸消失在這皇宮的朱牆碧瓦間……
湖縣。
自從到湖縣大概有一個月了,景文昭之前在京城被景宇淳摔在屋瓦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此時外面陰雨蒙蒙,景文昭在屋内正睡的香甜,景宇浩從外邊走進來,看到正在熟睡的景文昭,他眸中閃過一絲别樣的情緒,然後對着景文昭喊道:“睡,就知道睡!”說着沖着景文昭耳朵“啊”的大喊一聲。
景文昭被震的猛地睜開雙眼,入眼的便是站在她榻邊的景宇浩。他從小就這般在她睡覺時要将她弄醒,她忽然氣不打一處來,對着景宇浩一指:“景宇浩!”
景宇浩一怔,随即道:“直呼皇子名諱是什麼罪名來着?”他掏了掏耳朵,“貌似是,流放兩千裡。”
景文昭也一怔,這話怎麼這麼熟悉?
她猛地想起,在她幼時曾說過這話!
原來,竟已過了九年了。
而今,她早已不是公主了,而與她說這話的人,卻是皇子了。
她眨了眨眼,清醒過來,猛地翻身下地,向景宇浩跪下:“五殿下,下官剛剛睡夢中不太清醒,直呼了五殿下的名諱,還望殿下恕罪。”
本帶着期待看着景文昭的景宇浩,看到她突然向他下跪恕罪,他眸中閃過既失望又慶幸之色,然後擺了擺手走了出去。
景宇浩剛走出去沒多久,就有小厮來通傳景文昭說堤壩出了裂縫,要她過去看。
景文昭心下一緊,她擡頭看了看天色,這雨已經連下了四五天了,仍舊沒有放晴的迹象。如果堤壩沒有裂縫還好,如果有裂縫,恰逢近期雨水大,本就有溢滿風險的泗水河堤壩再被沖垮,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她小時候在宮裡時,曾看過堤壩方面相關的書籍,她知道現在是與時間賽跑,有一瞬的耽擱或許便會産生不可挽回的損失。
景文昭披上衣袍就向外跑,但是突然想起之前與知縣對話時心中的疑慮。
知縣說讓她在皇帝面前美言縣丞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