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孟懿透出冷意的目光,元知知收回了搭在他唇上的手。
“我們之間......誤會不是已經說清楚了?”
元知知脊背有些發僵,她悄悄轉動一二,眸光清淺無波:“但我們還是不合适,不說你的家庭是否會接納我,單單是這件事,我就已經感覺到了疲憊。”
“十年前我就已經很熟悉這樣的疲憊了,你總是自己一個人做了所有決定,即使......即使那個決定和我有關。”
孟懿淩厲的面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軟化,他感受着自己心髒劇烈而不安的跳動:“知知——”
“到今天我們也都該看清楚了,我總是不說你也總是把事情悶在心裡,我們之間的問題你有責任,我又何嘗不是。可這些都已經成了無解的命題,孟懿,回去華清市吧。”
夜晚郊區的大街上沒有太多車輛,最近的酒店隻有5公裡,元知知操縱着電子屏幕調出了導航,不到十分鐘他們就已經停在了酒店大門前。
她解鎖了車門,要他離開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
解開安全帶的悶響聲沒有如她預期的那樣出現,她側首,在看到孟懿眼睛的那一刹那心髒驚跳起來。
酒店大樓明亮的燈光混合着幽暗的路燈打進車裡,孟懿的臉一半隐藏在黑暗裡,一半暴露在燈光下,布滿血絲的眼眸在此刻裝滿了她的身影。
像從地獄爬起來的惡鬼,又像是已經盯上目标已經準備出擊的嗜血野獸。
元知知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尖輕顫,比起對他這幅陌生模樣的恐懼,更多的是複雜難言的心酸滋味。
他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他們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然而外表的淩厲與兇狠卻在男人開口的一瞬間徹底破滅,渾身銳氣煙消雲散,向來蠱惑人心的嗓音此刻苦澀的快要滴出水來:“怎麼會是無解,我們之間從來不是無解。”
顫抖的聲音有些模糊,但像是怕她不肯相信般語氣無比堅定。元知知從中聽出了強行咽下的哭腔,她不可置信的重新将目光放在他的臉上。
猩紅的眼睛已經不複剛才的可怖,藏在深處的全是無比的頹喪與極緻的悲哀,眼角,眼角甚至還有她無法判斷是什麼的瑩潤。
他在哭?孟懿這樣不可一世從不輕易低頭的人......竟然在哭?
這一刻她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的敲在了她的心口上,力道不重,但正中最柔軟脆弱的地方。整顆心蓦地一恸,她慌忙垂下眼簾,遮住了閃爍到連自己也無法掌控的神色。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我們之間的問題始終橫亘在原地,别天真了,我們沒法解決的。”
“隻是你不願意去解決,”他的嘴唇輕輕蠕動,滿懷無盡的乞求,“你不願意做什麼也沒關系,你什麼都不需要解決,我會努力,我們之間的問題都會過去,知知,能不能再試一次。”
“可是我累了。”
孟懿眼睛變得比剛才更紅了一些,周遭的空氣被沉寂包裹着,車中狹小的空間徹底死寂下來。
時針跨越一格,車外的天色似乎黑得更濃郁了一些,困意在這個時候突然襲擊,元知知掩嘴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眼角被擠出了生理性的淚珠。
孟懿終于動了,他打開了車門,隻留側轉身子的大半個背影給了她。
“孟懿。”
人影停頓。
“你為什麼不肯娶那個家裡安排的女人?你明明知道,如果娶了她你就不需要扶持另一個難以掌控的人上位,你自己就會成為掌權者。”
“因為我愛你,始終愛你。”
元知知呼吸猛地一滞,重新把臉藏進了陰影裡,讓他看不見她的情緒,連同她自己也難以辨明此刻是何感受了。
比起更合常理的喜悅與心動,她心頭壓着的是讓人喘不過氣的沉重。
好半晌後她才聽見自己滞澀的聲音:“你有沒有考慮過那真的是愛嗎?抑或隻是這麼多年後猛然重逢的執念而已。你條件優渥,本就很少經曆沒法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裡的感覺,你現在的感受或許隻是沒能掌控住這段感情的不甘帶來的錯覺。”
孟懿拉住車門把手的手驟然一緊,手背上青筋暴起,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但面對着她仍在極力克制:“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感情,更清楚我在做什麼。你可以質疑我的一切,但唯獨這一點你不應該。”
車門被關上,他大步走近了酒店裡,背影也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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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知知第二天起來的晚了些,趕到事務所的時候熟悉的同事都已經到齊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