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溫和儒雅,脾氣好到讓人沒法想象他會對人生氣,後來面對着惡意的同事或是愚蠢的學生他也從來不會産生多餘的情緒波動,就像是一個聖人一樣,能包容世間萬物所有人。
但林鶴之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這樣的,他的寬容來源于他的高傲。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擁有出衆的天賦與能為他保駕護航的家世,他從來溫和寬厚情緒穩定,也隻是因為他根本不屑于為這些事這些人浪費自己的情緒。
他的寬容從來都來自于高高在上的睥睨,唯有在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時他才會選擇以一個常人的視角平等的看待對方。
過去的學術生涯裡這樣的對手也有幾個,但坐在對面的男人是唯一一個在專業領域之外給予他威脅感的人,哪怕脫離元知知帶給兩人的競争關系來看也是如此。
元教授和張女士對視一眼,一緻選擇閉口不言。
元知知先夾了一筷子糖醋裡脊:“甜酸适宜,好吃。”
林鶴之眼睛亮了亮。
再夾了一筷子清蒸鲈魚:“沒有腥味,很香。”
孟懿唇角勾了勾。
一雙公筷在桌上飛來飛去,兩個主廚都熱心給她夾着菜,沒過一會兒元知知的飯碗裡就冒起了高高的一撂菜,像一座小山。
她仔細分辨了一下,孟懿做的和林鶴之做的菜各占了一半,分布的倒是均勻。
至于她為什麼能分出來,孟醫生的手藝隻需要嘗過一次就能深深的記下來,這些年的确長進不少。
碗裡被菜堆起的高山讓她的頭一陣陣的發疼,在這時身旁的一隻手伸了過來,孟懿已經端起她的碗,微微一斜這碗裡壘起的菜大半都被倒進了他自己的碗中。
說是冒犯也談不上,可終歸是有些過界了,張女士和元教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女兒脾氣爆起來在飯桌上直接把盤子掀了。
但元知知隻是愣了一下,随即低頭自顧自扒拉着碗裡剩下的飯菜了,孟懿解決掉了從她碗裡分出來的菜。
張女士夫婦倆倒抽了一口冷氣,林鶴之握着筷子的手猛然用力。
一頓飯結束的匆忙,他告了個别就匆匆離開了。
元知知趴在陽台上望着樓下遠去的背影,另一道熱源挨近在她身邊,在三伏天裡哪怕太陽快要落下溫度也高得有些熏人。
她往旁邊挪動了一些,不料那道熱源也跟着朝她身旁挪動,兩人的距離再次被拉近。
“在看他?”
“沒有,隻是透透氣而已。”
孟懿也學着她的模樣把雙手放在欄杆上,但整個人要高出不少,硬要把下颌抵在手背上的話則顯得滑稽了。
她擡頭看他,卻發現他也正垂首盯着她,漆黑漂亮的眼裡浮動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今天多夾了兩筷子我炒的菜。”
原來這人整頓飯都在暗中和林鶴之較着勁。
“我倒不知道孟醫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
“從我十八歲那年第一次偷偷換了情侶微信名的時候。”
接下來兩周元知知幾乎沒再見到林鶴之的身影,反倒是孟懿常常出現在元家裡,有時候是元教授邀請、有時候則是他自己主動詢問方便上門的時間。
久而久之就連張女士也能放下架子和讓她滿意的“小孟”聊上兩句。
但這個口腔醫學交流活動持續時間并不長,醫院那邊還需要排班,孟懿也不能再拖下去,第三周他就搭上了回華清市的車。
他離開海河市後,前兩天隻是元教授和張女士先後數次念叨着他,後來或許是念叨的多了,第三天夜裡元知知竟然難得的失了眠,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十八歲的孟懿和二十八歲的孟懿交替出現。
實在無法入睡,她不得已拿起手機刷了會兒視頻,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睡意時屏幕頂端彈出了一條消息通知框,是一條最新新聞。
關閉手機的手一頓,一閃而逝的“孟家”二字讓她點開了那個新聞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