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着彼此,像是被一層透明的玻璃籠罩,隻能接受來自彼此的氣場、再也看不不見旁的什麼人。
蔡醫生左看看右看看,終于還是覺得不對勁:“孟醫生,你和知知認識啊?”
“知知?”這兩個字經他咀嚼後怎麼聽怎麼别扭,蔡醫生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兩人。
“當然認識。”
“當然不認識。”
一前一後兩道聲音響起,并未重合因此這一桌的醫生都聽得分明。
他們看看冷淡的說着“認識”的孟懿和溫和的說着“不認識”的元知知,一時間都有些茫然。
這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這一次換成元知知盯着孟懿了,一直深深看進他眼眸幽深處,卻讀不出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明豔的女人很快笑了,那笑意融進琥珀色的眼裡,在陽光的照耀下讓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頗覺如沐春風:“我想起來了,是認識的,前些時日我曾經挂過孟醫生的号,當時帶着口罩帽子沒能記住,還要多虧孟醫生提醒我剛才才能回憶起來。”
蔡醫生當即也顧不上思考二人關系了,而是神色擔憂的追問道:“你之前牙齒不舒服嗎?現在怎麼樣了?”
元知知對上他圓溜溜的小狗眼,安撫道:“沒事,我隻是上火長了潰瘍一直不肯好才想着來挂個号看看,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記得孟醫生還因為我挂錯科室将我好一頓教訓呢,不過也實在是叫我受益匪淺。”
看着元知知的視線又落回到了孟懿身上,蔡醫生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但他很快壓下了這種無厘頭的情緒,開玩笑的斥着孟懿:“畢竟不是所有醫院都像我們一樣把科室分得這麼細緻,知知挂錯号了給她換一個科室不就行了嗎,還至于教訓人家,面對着這麼美麗的小姐也實在是太狠心了。”
“是嗎?這位美麗的小姐好像記憶力不太好。”
“我們不是前幾天認識的,而是十年前的高中同班同學才是,元小姐這麼快就把老同學忘了嗎?”
“老同學”三個字咬字極重,如果不是看他表情還算平和,他們恐怕要以為這是遇見什麼積怨頗深的仇人了。
自從同學聚會那晚不歡而散之後,元知知本以為裝陌生人裝不熟是他們之間的共識,卻沒想到孟懿接二連三不按常理出發,宣揚他們是舊識難不成有什麼好處不成?
也不過是在其他人面前徒添尴尬罷了,她以為成年人都知道該怎麼做。
坐在這一張長桌的醫生們菜也不夾了,紛紛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們二人,大概都覺得時隔數年各自分别的高中同學突然相認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奇妙感覺。
他們都很享受這一刻的奇妙。
元知知也很配合,放下筷子刻意睜大幾分瞳孔:“孟醫生這麼一說還真是眼熟,我想想——”
"孟懿,"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面無表情道:“我叫孟懿。”
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夏蟬悠鳴、麻雀叽喳的那個時代,那個時候夏天還叫夏天,是少年人的夏天,而不是會議桌上各部門指着工作計劃談論着的冷冰冰的第三季度[1]。
綠樹濃蔭掩映下的教室裡少年少女們用各式各樣的課本練習冊扇着風,穿着藍白相間校服的少年懶懶道:“孟懿,我叫孟懿。”
一個字都沒有改過,一模一樣的自我介紹從眼前這個男人嘴裡吐出。
元知知突然洩了氣,垂頭低聲道:“哦,是孟懿啊,我記得你。”
“嗯,想起來就好。”孟懿的聲音也很低。
老同學重逢戲碼就這樣略有些平淡的過去了,大家皆是有些失望,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話題轉移。
隻有小蔡醫生一邊用餘光瞟着身邊人一邊暗自懊悔,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坐在元知知身邊而是坐在她對面,那樣他就能一眼将她的情緒收入眼底,就像現在的孟懿一樣。
相對而坐似乎是一件更親密的行為,他看了看自己坐在自己對面的女護士,又覺得這種想法其實不太準确。
食堂的飯菜就算再好吃也不能吃上一中午,很快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去放餐盤趕着午休或準備下午的工作了。
元知知的同事踩着點放下工作到食堂的時候她也剛好收拾完掐着表回了行政樓。
隻有孟懿和蔡醫生還在慢悠悠吃着飯,但兩雙在餐盤裡挑揀的筷子都昭顯着主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和她怎麼認識的?”
小蔡醫生還在苦惱該怎麼開口,沒想到孟懿先打破沉默,他當即樂呵呵道:“元老師好像是和我們醫院合作的外部審計,那天她來科裡盤點剛好就我沒病人,幫忙打了個下手就認識了。”
“這就是她說的新項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