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氏是林家庶女,同季婵的母親一直不和,但這些年還有往來。
季婵以前偷聽媽媽們聊天,據說小林氏年少時愛慕當時的準姐夫晉陽侯,為此還鬧出不小的事,不過很快她就被嫁給了當年的二榜進士趙銘。
媽媽們都覺得,她之所以還厚着臉皮同侯府往來,就是對侯爺不死心。
小林氏嫁人後日子過得不錯,兒女雙全,夫君也對她百依百順。
她夫君當初借着林家的關系留在了上京,如今已經升至都察院左佥都禦史,官至四品。
季婵也隻在逢年過節才會見上這位姨母一面,連話都沒說過幾句,關系很是疏遠,倒是沒想過被趕出侯府後,這位姨母還願意同她往來。
聽了孫媽媽這番話,阿纏回道:“勞姨母記挂,如今已經沒事了。”
“姑娘人沒事就好。”孫媽媽拍拍胸口,似松了一大口氣。那可是被明鏡司抓走,能活着回來已經是不錯了。
同時又有些意外,總覺得這位姑娘說話的語調似乎和以往有了些許不同,聽着仿佛更順耳了些。
阿纏笑了笑,柔聲問:“孫媽媽等了這許久也累了吧,不如到屋裡歇歇?”
她摸出暗袋裡的鑰匙打算開門,孫媽媽連聲拒絕:“老奴就不歇了,隻是替夫人傳句話,夫人說許久沒見姑娘了,想請你過去說說話,不知姑娘明日有沒有空?”
“既是姨母相邀,自是有時間的。”
“那便好,姑娘且回去好生歇着吧,明日老奴再來接你。”
将主家吩咐的話說了,孫媽媽也不再久留,回到馬車裡,很快馬夫就駕着馬離開了。
阿纏立在門邊目送馬車駛離才轉身開了門,不出所料,撲了一臉的灰,且冷得讓人立不住腳。
原本這是一間雜貨鋪子,分上下兩層,收回來之後,貨架子也都搬走了,一層就空蕩蕩的,連個凳子也沒有。
她關上門起身上了二樓,樓上也是一般的冷,倒是比樓下多了些東西。
一張簡陋的木闆床,上面的被子疊得整齊。牆邊立着的一個木櫃,裡面裝着貼身衣物和一套新的冬裝,櫃子角落裡有個木匣子,裡面有些散碎的銀錢,大約十兩左右。
火盆擺在床底下,裡面堆着炭灰和還有沒燒幹淨的炭。
有了火盆,今晚總算不用被凍得睡不着了。
阿纏轉身下樓去了後院,這鋪子雖然位置不好,但卻有個優點,後院有一口井,還起了一間雜物房,一間竈房和一間茅房。
要不是因為多了這口井,這間鋪子的價格比旁的鋪子高許多,也不至于一直沒有脫手,幸虧如此,她才有住的地方。
雜物房裡放着之前買來的炭和四擔柴火,竈房裡米面都有,倒是不用再出去買了。
身體不舒服,阿纏實在不想動,但她在牢裡關了七天,必須得清理一下,索性在竈房裡燒了一鍋熱水,關了門就着竈台的熱氣,快速地洗了個澡。
就着木桶裡的熱水擦拭身體的時候,阿纏小心地避開身上的鞭傷,因為在牢裡大夫給了藥膏讓她塗抹止血,這些天鞭傷已經結痂要愈合了。
當布巾擦拭到腰的時候,阿纏意外發現,熱水擦拭下,腰上竟然浮起一圈黑色細線。
那線就像是生來長在上面的一樣,可季婵的記憶裡,她洗澡的時候身上分明沒有這種痕迹。
接着她發現自己雙膝和雙臂手肘處都浮現了同樣的黑色細線,這些痕迹顯然是這幾天内才出現在她身上的。
或許……她摸了摸脖頸,如果四肢都有,那這裡也該有一道痕迹。
是因為這幾道痕迹,她的身體才會這麼虛弱嗎?阿纏不能确定。
但它們顯然與之前的奪舍有關,可惜她完全沒有頭緒,也不知道解決辦法,隻能暫且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等她擦完身體,那些痕迹就淡去了。
晚上屋裡點了炭,終于稍微暖和了些,阿纏勉強算是睡了個好覺。隻是寅時末就被凍醒了,火盆裡的炭都燒沒了,肚子還餓得咕咕的叫。
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整個人透出一股生無可戀的味道,做人可真是太慘了,要一日吃三餐,還容易被凍死,真是越想越絕望。
意識和本能互相拉扯,最後她堅強的意識戰勝了饑餓的本能,直到巳時初,孫媽媽來接她的時候,她才在馬車上吃了幾塊栗糕來平息饑餓。
孫媽媽看着阿纏姿态優雅地吃光了一整盤的栗糕,心中暗暗歎息,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侯府嫡女,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看樣子竟是連晨食都未吃。
等阿纏吃完,又喝了杯熱茶,馬車已經停在了趙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