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過了這次,還會有無數個下一次。
他何其強大,他又何其懦弱。
他突然洩了力,就像從高處墜落,朦朦胧胧間身體裡還有上一秒的掙紮激憤,這一秒卻隻剩下死寂。他突然忘記了自己為何而來。是為了要個真相,亦或是其他的什麼。
他任由人将他扶起,站立,然後開始運作體内的靈力。
卻被人堵住了經絡。
是啊,他連命都不是自己的,有什麼資格廢去這一身的,他苦心尋來、經營的靈力。
眼角已然幹澀,他感覺自己在這一刻徹底成了厭棄這具身體的肮髒魂魄,成了被禁锢在人型木偶裡的罪惡的靈魂。
可忽掀起狂風,他愣愣地向眼前看去。
那人的丹田裡聚集的力量此刻正向外彌散,醇厚得近乎實體的靈氣攪動着四周的空氣。周圍氣場急劇變化,但也隻是在極短時間内,丹田裡的靈氣便散盡了。
顧葉庭一臉茫然地看着,無措地在他倒下前扶住了他。
顧禮明将血腥壓了下去,覺得現在的情形有些荒謬,他們竟一個比一個虛弱。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該由我來還這些因果。”他平緩着氣息,“就是不知道夠不夠…”
顧葉庭有些嗚咽:“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他撕扯着嗓子,“你可曾問過我?!我不需要你這麼做!”
恍惚間,顧禮明憶起那日溫言對他說的,下意識回道:“我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好吧,确實也有你的原因。但,是我,一切都是我。”
結界散去了。他看向江雲池那邊。
“十年前我将你送到隐靈谷,一方面你師尊所修之道對緩解你的病症有所好處,另一方面,是我要去尋救你方法。當然,逆天改命的方法就那麼多,幾番掙紮下,我還是…
好在你師尊中途制止了我。但現在看來,那女孩的命還是沒能保住。”
他耷拉下腦袋,咳嗽起來。内丹已經開始龜裂,像原本肥沃的土壤,突然被抽幹了水分。
“我原本想要放棄,可偶然間尋得了那丹藥…之後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渡劫那日,我也隻是先把那雷引到别處,可不曾想…”
命運弄人,有人替他承了這因果,這人又恰好是從前那墜落山崖的“女孩”。
“将丹藥給您的,是何人?”卻是溫曉。
“不知。其實自那人與陳氏合作後,我與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基本上是我去尋她,且每次見面,她都會換一副模樣。”
陳氏見狀,也連忙道:“我從沒真見過她,都是那人叫人傳信給我。”
人群又騷動起來,卻不是因為台上揭露的真相。
一時間人們四處逃竄,推搡間,不少人跌落在地,被踩在身下。
刺耳的驚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她們向混亂中細看去,人群中有一些人正肆無忌憚地揮着手中的劍。他們看上去與普通百姓無異,分布零散,卻不約而同地在此刻發作。
他們殺人的手法看上去并無章法,有些甚至隻是單純地将手中的劍胡亂揮舞着。
噴湧的鮮血蹦出幾尺高,是名為死亡的噴泉,若奏上一曲,那些殺手便是池中的舞者。無比彌足享受。
她們立即分散着去阻止暴徒,江雲池下意識邊往她們原來所待的方向看去,心裡隐隐約約有了猜測。
莫不是那層岚看事情逐漸敗漏,想要趁亂将蘇安殺了?
蘇安艱難地向她的方向走來,卻被逃竄的人推了又推,擠了又擠。
江雲池松了口氣,驅使着飛刃護在她周圍。
蘇安卻還是步履不停,也不顧向她襲來的歹人,面色慌張,直直地緩慢向她靠近。
江雲池看着距離近了,便也向她奔去。卻稍不注意被一驚慌的人撞到了肩膀。她剛要看去,那人便轉身在手中幻化出靈劍。
千鈞一發之際,江雲池側過身,但那劍還是會刺入她的肩膀,就在此時,來人的手被飛來的劍刺穿,連帶着人也飛了出去。
她向來處看去,意料之外地,是溫曉。
“江姑娘…”蘇安粗喘着氣,她這才看見她的一隻手臂不知何時落下了傷口,有些猙獰,“林姑娘她…被抓走了!”
一時間,江雲池也顧不上太多,隻是在人群中搜尋殘黨。
那些人雖然分布散亂,卻修為都不高,這下她們連同一些弟子,已經将人抓得差不多了。
江雲池暗自咬咬牙,不排除還有的混入人群跑了,捉來的這部分,遠不能造成這樣大範圍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