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幾乎就是在這念頭出現的一瞬間，周連山手腕上的終端猛然一顫，收件箱内多了一條新消息。

他低下頭，在鬥篷下擡起手腕，呼出終端，看見一條來自“聖城”的消息：

歡迎回到舊世界。

F01 01 1001見。

聖城。

周連山心神一震，緩緩擡起頭看向巨大光屏上不斷滾動的藍色熒光字幕。

他沒有任何行動，僅僅隻是注視聖城二字片刻，但即使是如此，這一閃而過的心思也能夠被“聖城”捕捉到嗎？

——

這是周連山第一次踏足F01區。

01區的占地面積更大，居住人口卻遠少于下級區，街道因而變得寬敞，建築也稍顯稀疏——但不變的是建築風格仍然與二十一世紀初的居民區類似，并未更顯奢華。

編号01棟1001的是一座十分矮小的雙層小樓，十分不起眼的蜷縮在五層居民樓之後，光線的陰暗使得樓房上爬山虎叢生，茂密葉片垂落，幾乎要完全遮蓋灰色的木門。

幽暗的綠色十分紮眼，周連山在門口站了許多時候，直到葉片的每一縷經脈都看得分明，才遲緩而幾乎駭然地意識到，新城沒有白天黑夜、風霜雨雪，沒有河流湖泊、高山平原，當然也沒有綠樹芳花。

這裡，是他進入新城以來，見過唯一一株植物。

他幾乎有些心神蕩漾，于是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去觸碰那片垂落在最低處的綠葉。

而就在觸電般的微微痛覺從指尖蔓延的瞬間，灰色的木門猝然打開。

男子打開門，在一半陰影裡探出面容，帶着三分淡笑看向周連山：“歡迎來到舊世界。”

他側過身，讓開一條路，在昏暗光影交織的室内，男子身穿灰色家居服，容貌溫和，神情卻幾分憔悴，仿佛長時間沒有得到充足睡眠，眼下有淡淡烏青。

屋子裡陳設普通，看不出這間普通的小樓為何能作為F區榜上有名的組織聖城的根據地。

老舊灰色布藝沙發，半開着微微透光的厚重針織窗簾，茶幾上兩盞涼茶，大約由于新城沒有信号塔也沒有電子家具，原來應當擺放電視的地方取而代之放了一面寫字闆，其上十分突兀貼着十數片枯萎的葉子，葉與葉之間用黑色線條連接，如同蛛網一般綻放在寫字闆上。

周連山的目光駐足數秒，而後不動聲色挪開。

然而男人何其敏銳，輕笑一聲：“門口的爬山虎每一片枯萎的葉子，我都不舍得扔。”

周連山沉默，而後發現在寫字闆的中央，黑色線條蔓延的終端，一片葉子上還泛着淡淡青色。

男人的視線與他交彙，目光似有深意般轉向周連山，而後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聖城很久沒有迎來新成員了，你能來，我很高興。”

灰色布藝沙發混雜淡淡的洗滌劑與灰塵味道，周連山坐下，聽見男人說道：“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林遮，林木的林，遮掩的遮。‘聖城’是我一手創立的組織，旨在希望即使是F區，也能夠在新世界統治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過可惜，許多年過去了，這個目标并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進展。”

林遮挂着淺笑，偏頭看向周連山。他的語調始終溫和平靜，仿佛萬事遊刃有餘，但小樓的尋常與灰暗燈光又沖淡了三分輪廓，顯出他的一點頹唐。

周連山始終未語，此刻才開口：“我叫周連山，F級。”

在1區似乎沒有隐瞞與說謊的必要，于是短暫思忖後，周連山補充道：“我無法獲得任何獨有特質。”

林遮表情未變，依舊微笑：“我全部知情，周連山。在F區，‘聖城’擁有絕對的統治力，對每一位居民都了如指掌。”

周連山微微皺眉，想起在辦事區的熒光大屏上，F區共有四個組織榜上有名，“聖城”位次最末，照道理應當最沒有話語權才對，可林遮的話語似乎俨然将自己當做了F區的統治者。

當然，這話多少有些冒犯，周連山并未說出口。

林遮似乎看透他的想法，起身從邊櫃上拿起一個熱水壺，給周連山倒了一杯水：“你是個聰明人，周連山，不過你對新世界的了解似乎十分有限，我要譴責你的引路人。”

他狡黠一笑：“分區組織排行榜并不依照實力排行，哪怕是各個分區中各組織的位次也與實力、規模等等毫不相關，它的排位規則是活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