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意隻感覺現在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的紅字如墨暈染,晃眼而又越發模糊發燙。
稍顯嘈雜的咖啡管内,卻好似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在無限接近耳腔。
眼前人的身影越見清晰,她嘗試開口說話:“本子掉了,我想着撿起來……就是剛剛風一吹,我不小心看到了。”
像是撞破了他人的秘密,她手足無措而又極力撇清,她想就這麼當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都沒發生。
宋枝意極力避開他的眼睛,眼神四處遊走,沒有焦點。她知道眼睛能告訴她真相,可她害怕知道這個真相。
一旦戳破,她原以為的童話故事就會成為泡沫。
沒有王子,沒有公主,也沒有什麼命運在牽線勾勒。
明明這個秘密的主角是她。
曉寒卿微顫的眸光在這一刻靜止,面上的神情也随之松動。
他想為自己辯駁,但好像說什麼都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欺騙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卑鄙的利用她的期望掠奪原屬于她命運中男主人公的氣運,寄居在她身邊,無限膨脹着自己肮髒的願望。
曉寒卿無力辯駁,隻祈盼她能望向他的眼睛,再一次出現在她眸中。
“我喜歡你,宋枝意。”
如果說在這場劇情裡什麼都是假的,但是喜歡她這件事一定是真的,沒有摻雜任何雜質。
“那個,拜托可以先不要靠近我嗎?”宋枝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她很明确,現在,不想離他太近。
不要靠近,曉寒卿的腳此刻如被注上千斤,死死定牢在地。
宋枝意低垂着腦袋,轉身收拾東西:“那個,可能我今天沒法繼續在這寫作業了。”
她想走,她想裝沒聽見沒看見,裝一切不過是平常,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是怎麼可能做到當一切都不曾發生。
宋枝意一股腦将桌上自己的一切塞進包裡,轉身離開:“謝謝你的幫忙,今天的費用我等下回去A你。”
宋枝意現在腦袋真的很亂,亂在一起擰成了一股麻花,又擰巴又混亂,周邊的氧氣似被抽幹,她如湖中無水的魚,極力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換一喘息之地。
她走的很快,想以最快的速度經過曉寒卿身邊,不帶任何情緒波動。
時隔兩天,手腕再一次被強行滞留于空中,但這一次,是冰涼的,松動的。
說是“強行”,不過是手腕被另一手掌裹挾,不同于上次的力度,宋枝意無需用力就能抽手離開,他尊重理解她的行為,可他放不下。
有那麼一瞬宋枝意感覺自己的呼吸好似真的徹底停滞,而後她用力呼氣,直感覺一股氣流直沖她腦袋。
看了眼握住她手腕的冰涼指節,她猛的退開一步,就是要伸出右手将手腕上的那隻手重重拍開。
“宋枝意……”
她不理會,腳步急促的逃離了這裡。
走在霓虹的街道,她無措的望着地面,一步一步踏在石縫上。
她回頭,街道上人來人往,看不見曉寒卿的身影,但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從她離開咖啡店那時起。
他靜靜的跟在她身後送她回了宿舍樓,在白熾燈下坐了許久許久。
她明明已經做好了開始戀愛的準備,她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願意去迎接曾經所一成不變的惬意生活裡即将發生的改變,甚至是期待。
可這全是基于他是她命定之人的條件下。
她不是矯情也不是做作,她隻是害怕一段關系開始後無法控制的走向,更害怕錯誤的投入所帶來無法挽回的後果。
她目睹過父母的恩愛,也親眼目睹過小姨的曲折。
那之後曉寒卿沒再發過消息,整個人悄無聲息又好像從她的全世界路過。
宋枝意反複刷新着聊天記錄,有時恰好還能看見對方的正在輸入,可是等啊等啊,等到最後還是一片空白。
宋枝意更氣了。
膽小鬼,現在兩人這樣又算什麼事。
最後還得是她先發消息。
[宋枝意:是打算以後也不發消息了嗎?]
曉寒卿打字的手一僵,幸好,還沒有拉黑。
[宋枝意:我們聊聊吧?]
過了幾分鐘,還是沒回消息,可頭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早就出賣了他。
[宋枝意:還是說你想直接在手機上結束。]
[曉寒卿:看你時間,我都有空。]
[宋枝意:行,下午4:00花廊那見。]
[曉寒卿:要不明天?]
[宋枝意:沒空的話那還是手機上說吧。]
[曉寒卿:見面說。]
[宋枝意:那就今天。]
曉寒卿緊抿着唇,無數話删删減減,最後落在一個“好”字。
破不開的死局,總有走到盡頭的那天,最終還是走到了這裡。
從小到大,沒人交他如何去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學着電視劇裡的情節笨拙的去表達愛,獲得愛與被愛。
手背覆在臉上,曉寒卿隻覺得室内昏暗的光暈都是那麼刺眼,他明明有無數種其他的可能去靠近她,可他偏偏對她選擇了欺騙。
可是能怎麼辦,他也害怕同其他人那樣被三振出局。
命定命定,命譜上早就定好的人選,他會那麼幸運成為被命運所眷顧的那方?
他不會,他從沒得到過偏愛。
這場他小心再小心的謀劃,不過是想為自己多争取一些勝算,他從沒把握她會喜歡上一個被父母都抛棄的人。
可現在,她會厭惡他,惡心他,又或許他以另一種方式能被她記住。
記住他,這樣也不錯吧。
曉寒卿掩面低笑,可人的貪欲怎會滿足于觸手可及的現狀,更何況,他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是他一步一步膨脹的卑劣,靠近再靠近而逐漸延伸的欲望讓他一時間忘乎所以,才至于如今被打入谷底,之後,也許便再無可能。
曉寒卿隻覺得自己可笑,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在陰暗角落仰望陽光的苔藓,早該明白自身的濘泥不堪,也不該觊觎不屬于自己的陽光。
他起身走向浴室。
頭頂花灑的水滴順着他頭頂傾斜而下,逐漸侵蝕掉他身上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