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是五月的風,催促着夏日陽光穿透學院山道上方層層疊疊茂密的樹葉,打下斑駁光影。
不遠處的水池旁,少女時代的南子雙腳交替沿着水池周圍的石頭蹦跳。一邊跳一邊回頭和她說些什麼,不擔心崴腳,也不再在乎水花打濕那款式繁複的巫女服飾。
祝餘周低下頭,看到自己腳下和學院制服款式配套的鞋子。
腳步下意識跟着南子向前。
“就是這樣,煩躁的時候不要想得那麼長遠,隻看下一塊石頭在哪裡,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一件事情上,你試一試?”
她在好友的提示下移動,清空思緒,看到下一塊石頭,跳過去,然後再次重複。
這招很好用,至少在她重新站到岸邊的時候已經平靜下來。
有人舉着冰涼的東西貼她臉側。
祝餘周回過頭,還處在抽條期的少年人嘴裡叼着被咬過的冰棍,拎一袋子雪糕。
“口味買多了,要來一根?”
真心想分享和拿雪糕冰同期的臉之間可沒有任何必要關系。
祝餘周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少年仗着身高腿長追了上來:“我說,你這是被污染吓到,躲在這裡進行什麼女生之間的秘密談話嗎?”
如果十八歲的祝餘周會怎麼回答?
“既然知道是女生之間的秘密談話,就不要這麼若無其事的加入進來”的吐槽,或者覺得自己被輕視後更為激烈些的反應。
若以她現在的心态,眼前的少年隻能算一個半大的男孩。
她扯過少年拎在手裡的袋子,從裡面找出自己想吃的口味,之後頗為随意的坐在石階上,拆開來咬了一口:“是啊,被吓到了。”
和過去不一樣的回答,夢裡的人也會做出和她記憶裡不一樣的反應。
少年勾起嘴角跟着她坐下,目光明亮仿佛透過少女的皮囊直視祝餘周的内心:“果然是因為害怕,躲到這裡來了吧。”
“不可以嗎?”
“沒說不可以啊,害怕也正常吧。”他看似裝模做樣,實則頗為緊張的清了兩下嗓子:“實在害怕的話,可以躲到我身後,看在同學的份上我也不介意順手保護一下你的。”
祝餘周沒忍住笑了出來。
少年人冷臉:“很好笑嗎?你笑什麼。”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這麼多年過去,傲嬌美少年已經退環境了,小醒同學。”
而且……
“現在,我已經不能躲到任何人身後。”
在這并非一成不變卻處處透露出舊日餘影的夢境裡,女人嘁哩喀喳的吃完回憶中學院小賣鋪裡最常見的老冰棍。
“我确實被吓到了,畢竟這并不是什麼拯救世界成為英雄的美好故事,不是嗎?盡力拯救足夠多的人在世界留存的一端壓上足夠砝碼,可需要的話,我也會執行連焚燒的指令。”
後怕是當然的。她不是小醒和南子這樣出生就富有才能被寄以厚望的天才,也沒有什麼堅不可摧成為強者的意志。
祝餘周隻是當了十七年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後,家族在一幫花甲老人和小學都沒有正式畢業外姓小女孩間反複取舍,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不過不用擔心,我現在也算得上可靠吧。”燭光照耀下的人影映入腦海:“說不定因禍得福,遇到了新的可靠同伴。”
少年拄着臉蛋撇了撇嘴:“哦,是嗎,那還真不錯啊。”
這話聽着有些言不由衷,祝餘周微笑着看他。
“看我幹嘛。”
“醒來就看不到了,自然能看一會兒就多看一會兒。”
可惜的是,夢都是要醒來的。
有鐘鳴從山林深處傳來,祝餘周起身将手中吃剩的冰棍無比精準的投向石階旁邊樹蔭遮蔽下的木桶,
“看來有人在叫我起床了。”她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那就,下次再見了,小醒。”
這一次陸醒留在原地,沒有回答。
……
[意識體恢複穩定,污染數值退回黃色區域,正在撤離精神圖景……晚上好,祝司長,很高興看到您平安醒來。]
亮起機器恢複平靜,艙體平穩推出,
祝餘周看了一會兒熟悉的列車棚頂,對着等待在旁一臉擔憂的副官吐槽。
“這些城市精靈的詞能不能改改?每次聽着都感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瞬間打消了渾身的工作積極性哎。”
一直等候在邊的女性監察隸衛眼底的擔憂消散的一幹二淨,她面無表情看着自己明明已經醒了還躺在醫療倉裡不動彈的上司。
“司長,關于昨天晚上的報道我已經替您寫完了。”
“啊,多麼動聽的聲音,瞬間感覺沉重的身體都恢複了一點點力氣。”
“附加列車軌道徹底損壞和界壁維修的8000字戰損報告也已經上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