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樸道尊眼底神色恭敬,“我們明白了,多謝前輩指點。”
桑魚不經意望了眼門外。
陽光有要下山之勢,漸漸深紅。
抱樸道尊随着她的眼神看去。
原來如此。
既然前輩此刻正在體驗凡人的生活,那麼這個時辰,應該是到了進食晚飯的時候了。
有時候返璞歸真,修身養性,也是一種修煉,抱樸道尊深明此理。
于是,他語氣尊重道:“前輩,今日有緣相會,不如讓我們雁留派宴請前輩一頓如何?”
說罷,一隻手伸向門邊,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位弟子一見,也連忙殷勤地讓出一條道,恭請桑魚出去。
若是能和前輩再結個一飯之緣,那對他們來說,真是莫大的榮幸!
桑魚:……啊?
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現在在坐牢啊……
這三位雁留派的仙師,找到這裡來見她就算了,此時還反客為主,擅作主張請她出去,這……衙門内的官差大哥可就在門外守着看着呢。
桑魚可是沒有他們這麼大膽的,公然藐視律法。
她不失禮貌地讪讪一笑,說道: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是不能出去的。”
“前輩,為何?”抱樸道尊問道。
桑魚很懷疑他是不是明知故問,卻仍然耐着性子解釋。
“朱老爺府裡丢了東西,我身上還有嫌疑,在案情沒有查清之前,官差大哥都要我留在這裡。”
雖然很無奈,桑魚說完,自己都歎了口氣。
但她除了遵紀守法,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你們離開吧,我不能走。”
小桑魚又歎了一聲氣。
這歎息聲聽在雁留派三人耳朵裡,隻令他們心髒咯噔、咯噔、咯噔三下。
前輩這是在暗示平安縣縣衙查案不清,有冤情存在啊!
俗話說請佛容易、送佛難,辦了這麼一樁冤案,縣令在院中聽到抱樸道尊轉述的前輩的态度後,瞬間感覺壓力如山傾壓到了他身上!
“什麼?前輩不肯出來?”夕陽照得縣令紅光滿面,滿臉急迫。
“你好好想想,堂堂縣衙,找不到作案真兇就算了,還誤抓了多少無辜百姓?他們關押在牢中,大部分人都承擔着莫須有的罪名,還遲遲等不到真相。縣衙這般一刀切的辦案方式和破案速度,也不怪前輩不滿!”抱樸道尊哼了聲說道。
縣令擦了把額頭上的熱汗,迅速反思自己。
是,是。
在此案中,他确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他心想牢裡那些隻是無權無勢的普通百姓罷了,關上幾天無傷大雅,反而是真兇既然混在裡面逃不了,他就有的是慢慢偵察破案的時間。
前輩此舉不僅是憐憫無辜百姓,擺明了立場要與百姓們共進退,還更是在敲打他這位父母官的失職啊!
被抱樸道尊一提點,縣令忽然感覺醍醐灌頂!
前輩已經在用行動表達不滿,警告他了!
緊接着,莫大的壓力令他慌張求問:“還請仙師明示,鄙人現在該怎麼做?”
既然已經領會到了桑魚的暗示,縣令現在隻想盡快做到讓前輩滿意。
抱樸道尊沉思片刻,在縣令求知若渴的眼神中,轉頭開口道。
“我怎麼知道?”
他又不是從政的官員,這種事情問他?
萬一出的主意不好,說不前輩還要責怪到他頭上。
“前輩喜歡知錯就改、事必躬親的後輩,這種表現機會我不與你争,自己認真想去吧!”
縣令愣住看看他,咽下一口唾沫,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仙師。”
但是,這話說的,怎麼那麼像他那剛走馬升官的上級?
縣令回到自己的公案上,苦思冥想。
黃昏時分。
兩位看守官差的敲門聲打斷了桑魚的晚修功課。
桑魚知道他們是送飯來了,連忙停止打坐,起身去接。
開門的一瞬間,兩隻紅木餐盤上擺着八菜一湯進入桑魚眼底。
此時此刻,兩位官差看桑魚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回想起這幾日在桑魚跟前說的那些話——
“哎你别說,你還有點像他們說的高人,哈哈哈哈哈。”
“昨天出手救我們的前輩到底在哪裡啊,會不會就在我們衙門附近?”
“要是我能遇上就好了!”
……
他們還真是遇上了,而且還朝夕相處!
但是這麼多天都沒認出來!
他們……真是豬啊!
兩位官差慚愧地微微低着頭,心中有悔恨的淚水,有尴尬,有崇敬,還有對強大實力與生俱來的畏懼!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早知道,這些天就對前輩客氣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