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古道上，一匹四肢如有青色火焰閃動，頭頂獨角的二階青炎角馬拉着質地古樸的青銅色車廂風馳電掣地向前奔跑着。

那角馬的速度快得分明已經能夠看見殘影了，但其身後的車廂卻絲毫不見颠簸，就連車廂外垂挂着的流蘇，也隻有一絲輕微的晃動。

車廂内，一高一矮兩人正相對而坐，高個的那個手中正拿着一本書，依靠在車廂上悠閑地翻看着。矮個的那個，則是一邊捧着茶杯細酌，一邊觀察着坐在自己對面看書的人。

仔細看便不難發現，這一高一矮的兩人，赫然是前不久剛被周家掃地出門的周寒山以及婁星遙夫夫。

在又一次将手中的茶杯飲盡後，婁星遙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其實早就想離開周家了吧？”

“嗯？夫人何出此言？”周寒山翻書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若說剛剛婁星遙對自己的猜測尚且還有三分不确定的話，現在這三分不确定則是變成了十分的肯定。

現如今距離大婚已經過去了七日，七日的相處，已經讓婁星遙對周寒山這個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其性子雖然并不像外界所傳聞的那般惡劣，但也占了十之七八，十分沒個正行。

況且自那日初見之後，周寒山便再也沒有稱過他為“夫人”，現如今舊事重提，明顯是又起了玩鬧的心思！

婁星遙沒好氣地看了周寒山一眼：“自從離開滄瀾城之後，你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這一點别說已經與他相處過七天的婁星遙了，就是從未與周寒山相處過的陌生人，現如今從他那上揚的唇角以及滿含笑意的雙眼，也能看出幾分端倪。

“知夫莫若妻。”周寒山并未否認，就連唇角的弧度都擴大了兩分。

“所以你曾經做的那些荒唐事，也是為了能夠讓周家對你忍無可忍，然後把你踢出來？”雖然覺得這個猜測有點離譜，但周寒山現在的表現讓婁星遙不得不産生這樣的懷疑。

“夫人果然了解為夫。”周寒山終于舍得将目光從手中的雜記移開，給了婁星遙一個确定的眼神。

這下婁星遙是徹底沒話說了，這周家到底對周寒山做了什麼？讓他不惜将整個周府和滄瀾城都鬧得人仰馬翻，隻是為了能夠脫離其中？

“倒也沒什麼，隻是一個前途盡毀的廢人，還占着嫡長子的身份，有些礙人眼罷了。”周寒山輕描淡寫的說着，那語氣，簡直和前幾日婁星遙說在家中生活不太如意時一模一樣。

這下婁星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婁小五一個對婁家的繼承權沒有絲毫威脅的人，尚且因為不能修煉在婁府舉步維艱。周寒山還占了一個長子嫡孫的名頭，在周家能有好臉色看？

能夠過得比婁小五好一些，不過是仗着煉氣八層的修為，尚且有幾分自保能力，周家又想着優質的基因傳承，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手。

此消彼長之下，才形成了外人所看到的周寒山全面壓制的局面。

婁星遙連忙出言安慰：“離開了也好，好男兒志在四方，靠祖輩蒙蔭算什麼本事？”

誰料一句話，卻像是戳中了周寒山的什麼笑點一般，惹的周寒山是哈哈大笑。

正當婁星遙感到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周寒山卻漸漸消停了下來：“說的不錯，不過咱們現在是想靠祖輩蒙蔭也靠不上一點了。”

……

這話婁星遙根本沒法兒接。

因為他知道周寒山說的根本不是他們倆被周家掃地出門的事兒，而是七天前他們從周家離開時所發生的一件小插曲。

彼時周寒山帶着婁星遙離開，誰知還沒出小院便被幾個衣着華麗的青年人給攔了下來。

婁星遙并不知道攔路的人是誰，但從他們彼此間的稱呼以及其身後跟着的丫鬟小厮，也能猜出個大概，應該都是周家的少爺小姐們，也就是周寒山的兄弟姐妹們。

但那幾個所謂的兄弟姐妹言語間卻絲毫不見對周寒山的尊重，隻一口一個“既然大公子已被家族除名，便不應該再占據家族資源”。

其話裡話外，都在表達着讓周寒山淨身出戶的意思，更有甚者，還想直接搜查周寒山的儲物袋。

這個想法最後雖然在周寒山駭人的目光中被收了回去，但那幾個人依舊讓手底下的丫鬟小厮進周寒山居住的院子檢查了一圈，确定院内的貴重物品具在後，才放兩人離開。

也就是說，周寒山與婁星遙離開周家時，都隻帶走了各自的随身物品。

周寒山的儲物袋中有多少東西婁星遙并不清楚，但見那幾個前來挑釁的人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就連說搜查之類的言語時也是羞辱大過檢查本身便能知道，恐怕情況不容樂觀。

就這兩手空空的模樣，又何來祖輩蒙蔭一說？

“白手起家也不錯。”婁星遙再次出言安慰道。

“嗯哼。”周寒山對此并不在意，隻繼續看着手中的雜記，但在翻頁的空隙，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重新看向婁星遙，“你現在還是決定跟我一起走嗎？”

婁星遙頓時陷入沉思：

這話其實在七天前離開周家之後，周寒山便已經問過了他一次。

但當時他還在為周寒山因為自己被周家除族之事心懷愧疚，自然張不開嘴說離開之事。

彼時周寒山雖并未言語，但顯然已經看出他心中所思，所以才會在此刻言明除族便是他心之所願後舊事重提。

婁星遙此刻的确已經沒有了對周寒山除族之事的愧疚，同時也更加認真的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如果離開，他能去哪兒？

婁星遙腦海中剛浮現出這個想法，答案卻是一片茫然。

天明大陸并不是婁星遙所熟知的世界，即便擁有了婁小五的記憶以及《道與天齊》小說劇情的加持，婁星遙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依舊十分淺薄。

更别說自從穿越之後，他便被迫接受了替嫁的事，一直被何夫人牽着鼻子走。

就連腦海中的那根神經，也一直為了自身的安危緊繃着，根本沒有機會思考前路。

現如今有了時間與機會，婁星遙才發現自己對未來的規劃竟然隻是一片空白。

即便擁有了随身空間以及《萬天星辰訣》，但看過小說原文的婁星遙深知修煉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修行所需的“财侶法地”他也僅僅是勉強擁有了一個“法”而已。